第二日上朝为止。就在那一日黎明时分,大内副总管心急火燎的在后宫绕一圈,最后终于在锦绣宫找到皇帝,连声道,“皇上,早朝了,兵部冷大人说有紧急军情!”
一句紧急军情,瞬间将宇文青峰唤醒,匆匆从帐中跃出,问道,“你说什么?”
郭安平急道,“皇上,峻王起兵,已过渭南!”
“什么?”
宇文青峰低吼,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咬牙道,“峻王起兵?不是说,义寿已布下天罗地网吗?”
郭安平被他一吼,吓的胆裂,摇头道,“奴才不知!”
这是兵部的事啊,问他做什么?宇文青峰脸色青白,咬牙道,“走!”
一把扯过龙袍,匆匆向外而去。皇后闻报也早已惊起,挺着个肚子送出宫来,劝道,“皇上莫急,不过是乱臣贼子,翻不出天来!”
宇文青峰听她空言安慰,无瑕多理,心中骂一声“无知妇人”,径直出门上辇。行出一程,又想起什么,向郭安平一指,咬牙道,“你命几个人,传峻王妃殿上回话!”
那个小小的女子,一向巧舌如簧,任是何事到她口中,没理都说得出三分理来,如今峻王一反,倒要瞧瞧,她还有何话说!郭安平见他满脸怒意,也不敢多言,忙应一声,指使几个伶俐些的小太监前去传峻王妃,自个儿一路小跑,跟着御辇穿御园,向昌盛门而去。哪知刚进御园,只见前方不远,突然人影一闪,消失在假山之后。此时天方四更,饶是夏季,四周光线仍然一片朦胧。宇文青峰瞥眼瞧见,不禁心头一凛,厉声喝道,“何人?”
向那假山一指,喝道,“去搜!”
护行侍卫一惊,有几人径直向那假山扑去,两侧包抄,若有刺客,必然插翅难逃。哪知还没有奔到假山前,就听一个清柔的女子声音道,“是奴婢!”
声音没有丝毫的造做,却如出谷黄莺,婉啭动听。几名侍卫一怔,顿时停住脚步,但见假山后,慢慢转出一条纤细的人影。女子裙裾飘摇,慢慢自晨雾中走出,翩然如出尘的仙子,举手投足间,自带敛敛风华,令人心中怦动。难道,又是哪宫的宫女在此等待?这几日,见惯了那等场面,几名侍卫不禁心中暗暗惋惜。那些庸脂俗粉也倒罢了,眼前的女子,自有出尘之姿,不想也做出这等的事来。小宫女们不知,自以为爬上皇帝的床,被皇帝临幸,就可一跃变成娘娘。而皇帝身边的太监、侍卫却知道,这几日皇帝临幸过的宫女多不胜数,恐怕连他自个儿也不知有多少,又哪里记得住是谁?更不论说封赏。在众人复杂的目光里,一袭藕色衣衫,银丝滚边的女子已在御辇前一丈外跪倒,说道,“宛如见过皇上!”
还是一个四品品阶的宫女!侍卫、太监们心里暗叹。宛如?燕宛如!宇文青峰听她报名,不禁眉峰一皱,一双凌利的眸子凝在她的身上,却只能看到她躬曲的身体,光洁的额头,冷冷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后宫宫女无数,能让他记住名字的,怕也只有几宫宠妃的大宫女。只是对那张面孔记忆太深,这个名字一说,立时知道是谁。只是……她那张丑脸,难道也想妄图些什么?莫寒水低垂着头,并不向他望去一眼,轻声道,“近几日谢沁娘娘有些咳燥之症,太医说,取晨间荷花花瓣上的露珠入药,会收奇效。奴婢是要往荷花池去,不想冲撞圣驾,只好躲起,哪知圣目如电,竟不能躲过!”
清宛的声音,朗朗而语,不卑不亢,写写清晰。说着话,将手中捧着的玉瓶举起,以示自己所言不虚,有意无意,更将整张脸挡住。原来不是在这里勾诱皇帝?近几日侍卫、太监们虽然司空见惯,到时此,却也悄悄松一口气。宇文青峰向她凝注片刻,轻轻点头,说道,“原来是谢妃得了时症!也多亏你们尽心,去罢!”
莫寒水俯首磕头,说道,“奴婢谢皇上!”
仍然垂着头,慢慢起身,躬身步步后退,直到转入小径,这才转身,匆匆而去。宇文青峰凝着她的背影,想到她的丑脸,不禁暗暗惋惜,实在想不到,有如此身姿的女子,声音又是如此的动听,未曾受伤之前,是何等的倾城容貌。看着她走远,摆手道,“走罢!”
御辇一动,又不禁向那条身影望去一眼。只这一眼,心头突然一下惊跳,骤然坐直身子,脸色已变的青白。不对!不对!这个背影,一定是在哪里见过!还不知为何,只是一个女子的背影,竟然令他心惊,令他如坐针毡。可是一时间,搜肠刮肚,实在又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郭安平见他凝神思索,不由担心,躬身唤道,“皇上?”
“啊?”
宇文青峰回神,这才想起方才所说的紧急军情,不由轻吁一口气,也只能将心中的不稳放下,摆手道,“走罢!”
御辇重新驰动,匆匆出昌盛门,向大殿而去。大殿门口,小太监看到他来,已在扬声回禀,“皇上驾到——!”
一瞬间,满心的疑虑尽数抛开,宇文青峰挺胸昂头,又再恢复惯有的威严,龙行虎步,踏上玉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