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生命是那样脆弱的东西,就算是他,也没办法留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力从指尖缓缓流失消散……举刀杀人或许只在一瞬间,可想要留住一条生命,却这般艰难……原来,生命竟是这样弥足珍贵的东西。白栩低头,他看见苏棠轻轻摇了摇头。他忍不住苦笑,“我现在,是不是连让你恨的资格都没有了?”
苏棠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却出乎意料地平静,”阿栩,我是不是快要死了?“白栩瞳孔一缩,“不!有我在,你不会死的,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糖糖,你知道的,没有你,我也活不成了……”感受到他破碎的声音和收紧的力道,苏棠喃喃了一句,“我也常常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当初我能任由你自生自灭,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白栩心里一紧,“糖糖……”这是他第一次那么害怕,害怕一个人嘴里说出的答案,就好像世间最锋利的刀,顷刻间就能让他的心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她一定是后悔了吧,后悔将他这样的畜生捡了回来。如果是当初,他一定会恶狠狠地打断她的话,让她闭上嘴。可是此刻,白栩一动不动,身体就好像被架在断头台,只等着刀落下审判的那一刻。随后,他感受到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她像抚摸一只小宠物一般,轻轻抚动。“我以为我是后悔的,也在内心问过自己,但即使再重来一次,我……原来还是不想扔下你。”
白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是真的爱上过你,也真的有想过我们的未来的,可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问题和误会,我不后悔我过去所做的一切,可现在……已经不行了……”“不,只要你愿意,我们还有未来的,糖糖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他的声音破碎且悲痛,带着痛彻心扉和卑微的祈求……“阿栩,如果你还爱着我,那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苏棠打断了他的话,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你说,只要别离开我,不管什么我都答应你!”
白栩的心已经彻底乱了,此刻他早知道胡乱应下苏棠的话,像快要溺死的人紧紧地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苏棠微微一笑,“答应我,永远都别去伤害无辜的人,然后……好好地活下去吧。”
原来,自己在这一刻,还是放不下他。那个在二十岁就陨落的天才少年啊,我希望你这一次,能够前程似锦,万众瞩目,然后……就这样好好地活下去吧。“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会听话的,我会乖的,糖糖,我会听话的,求你别走,别离开我……”他紧紧抱着她,此刻只知道不断重复这样的几句话,泪水夺眶而出,滚烫的液体,颗颗滴落在她的脖颈,顺着衣襟不断滑落,晕染,很快就湿了她的衣襟……苏棠将手放到了他的手上,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嗯,我不走了,我留在这里……”……女人躺在床上,她身上插满了管子,仪器发出滴滴滴的刺耳声响,显示着女人微薄到极致的生命线。白栩就守在她身边,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过去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此刻面色憔悴,下巴竟是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渣,身上的衬衫也乱糟糟地揉成一团。十一从来没有看见白栩这么狼狈的样子,自从苏棠昏迷再被带到急救室,他坐在这里已经坐了一天一夜了。期间他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甚至连眼皮都很少眨一下。他就这样死死地看着床上的苏棠,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烙印在自己的灵魂上。十一叹息一声,将桌旁已经凉了的饭菜再度端走,默默关上了门,把空间留给两人。屋内,白栩紧紧握着苏棠的手,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苦涩成这样。“糖糖,我的心好疼啊……”“但我想你一定更疼,我真的是一个混蛋,糖糖,对不起……”他看着双目紧闭的女人,心中似乎在做着天人交战。他似乎很纠结,纠结地甚至面部都有些扭曲,俊美的五官也略带狰狞。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就一直坐在苏棠的床边,一动不动,宛如化石。他从午夜十二点,指针不断转动,到了正午十二点,外面的挂钟发出咚咚咚的声响……这一刻,白栩终于动了。他缓缓起身,附身在她眉间落下温柔的一吻,眼中带着荣荣的微光。“糖糖,我带你回家……”随后他缓缓拔掉了苏棠身上的管子,将她轻轻地抱了起来。十一看着白栩将苏棠抱了出来,有些惊讶和不解,又看见他大步往门口走去,终于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白栩转身看向她,淡声吩咐道:“这里暂时不需要人了,你回去你的岗位吧。”
十一大惊失色,忍不住比划了起来,“她怎么办?”
白栩看了看怀里的苏棠,眼中是柔软的光,“我带糖糖回家。”
她是自由自在的风,是世上最娇媚动人的海棠花,她的美好,不应该被他这样的人禁锢。白栩说完,就转身走了。十一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是惊讶,但是很快,就转变成了欣喜和释怀。她抬头看向头顶的海棠花。这个季节,海棠花其实是不会再开放的,是白栩花了很大的功夫研究了四年才研究出了这个除了冬季都能怒放满树的海棠花树。她双手合十,站在林子里,默默地在内心为两人祈祷。……苏棠被白栩带走的消息周岑早就听说了,这些日子,他也难得出山,动用了自己的势力去寻找,可白栩的手段的确吓人,他和殷语柔都快把地皮翻过来了都没能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际,白栩却突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他走到周岑的屋子外面,对着里面的周岑跪了下来。周岑第一时间去查看苏棠的情况,当他看见眼前这个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女人时,他内心第一次升起了想要杀人的欲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白栩,目光冷冽,仿佛在看世仇,“你让我救她?白栩啊白栩,你这样对糖糖,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在用生命怒吼。白栩岿然不动,跪在接受周岑的怒火,“徒儿已束手无策,求师傅救救她,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惩罚?”
周岑冷笑,“你白栩神通广大,谁能奈何地了你,白栩,你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吗?她病困于心,而这个病因,却是因你而起。”
白栩放在地上的手微微收紧。周岑定定地看着他,直接道:“我可以救她,但我会让她忘记你,把你彻彻底底从她的脑海中摘除,而你,从今以后,就请你从她的人生中滚出去,你可以做得到吗!事先提醒你,我的手法永远不会出错,她永远都不会记起你,对你的所有感情都会被抹除。”
白栩没办法形容内心的感觉,只感觉有无数把刀,在一刀一刀地隔着自己的肉,一直到血肉模糊,血液和浓稠的脓液黏连在一起,腐朽散发着浓浓地腐败气息……好痛……脑海中,和她相处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女人的笑容,深深烙印在心里。原来不知不觉,他早已爱她至深。白栩深呼吸好几口气,努力压制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失去她,我会痛不欲生,但她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我的爱让她很痛苦,原来比起占有,我更希望她能开心。如果这个人是糖糖,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