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话只是用来搪塞李振那个傻蛋的，郭生野的不对劲表现得太明显了。 而且郭生野不是第一次了，在之前的大战中，郭生野似乎就已经表现出了疯狂的倾向。 南云月紧紧皱着眉头，道：“小野会不会因为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所以提前离开了人族？”
毕竟如果郭生野还在人族的话，他的不对劲会很容易就被人族的高层发现。 张涛闻言，瞥了一眼南云月，轻笑道：“李振说，我一直都在给郭生野找离开人族的借口，今日一看，你也不遑多让。”
两个人似乎一直都在为郭生野离开人族，不断地寻找着借口。 南云月白了张涛一样，冷静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俩刚才那么默契地屏蔽李振的原因。”
“确实。”
张涛轻轻点了一下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又很快被他敛去：“但是郭生野的精神状况……说实话……” 他揉了揉太阳穴，显得很是头痛：“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这到底是真的，还是郭生野故意装的了。”
郭生野似乎表露出来的模样，真真假假的，曾经将他也骗了过去。 张涛以为的演技拙劣，似乎也只是郭生野用来让他放松警惕的手段。 “……” 南云月沉默了一会儿，嗤笑一声：“说真的，张涛，你确实是一个多疑的人，李振都比不上你。”
“别闹了。”
张涛面色疲惫，从御海山回来之后他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心力交瘁道：“我不多留几个心眼的话，这些年死去的人会更多，包括我。”
南云月顿了顿，嘴角还是勾起了一抹冷艳的笑容，自从她当上侦缉部的领袖后，已经很难见到的艳丽的笑容：“我坚持我的看法，郭生野的精神状况是真的不对。”
张涛摊开手，抬眼看向她，饶有兴致地开口道：“愿闻其详。”
南云月皱起了眉：“这是一种感觉，或许你会说女人的直觉是玄学之类的话，但是我真的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什么感觉？”
“我感觉他似乎背负着很沉重的东西在前进，或许是前进，就像是一个背着沉重包裹的旅人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蹒跚。”
说完，南云月也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微微摇头否认道：“不，也有可能是一个旅人误入了深渊，被深渊里的恶鬼们咬住了肉身，想要将他分裂而食……” 南云月看向张涛，补充道：“那是一种很强烈的割裂感，就好像站在我面前的是郭生野，又不完全是郭生野。”
张涛莫名笑了笑，问道：“你这是在讲述什么哲学吗？”
南云月略显苦恼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就好像站在我面前的郭生野，其实是很多人的聚合体。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在御海山的时候，我真的看到了从郭生野的肩膀上冒出来了一个人头，过了一会儿，又从他的胸膛上浮现出了几张人脸，但是好像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看到。 我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事实上，到底是我出现了幻觉，还是郭生野身上发生了问题，我不知道。”
张涛坐在椅子上，阴影笼罩了他大半的脸，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到他略沉的声音：“或许不是幻觉。”
南云月抬头看向他。 张涛冷静地分析道：“郭生野走的本源道，被他命名为轮回道……不管是按照东方还是西方的神话传说，又或者是郭生野自己所述，这个轮回道很有可能就是要与这些东西打交道。”
“你真的相信这种东西吗？”
虽然南云月亲眼见到了郭生野身上出现的人脸，但是涉及到这种东西的真假，她还是忍不住再三确认。 “我不相信，但是你刚刚说了，他身上出现了人脸……” 南云月低声道：“那也不一定是那种东西吧。”
张涛微微摇头，笃定道：“不止是你，还有之前出现过的疑点，比如郭生野再三引起了天地共鸣，比如郭生野有大动作的时候，武者总会感受到刺骨的冰寒。 还有那种阴森不详的气息……其实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只是被我们下意识地忽略了。”
张涛只是将之前所出现的异常默默记录了下来，累积到现在，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可能，剩下的那个就是唯一的真相。 “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没说。”
南云月托腮笑道，与张涛对视了一眼，说道：“还有郭生野的暗影军团。”
张涛点了点头：“所以结合你的感觉，郭生野是在本源道上出现了问题，或者是他的本源道让他不得不这样去吞噬这些东西，导致精神状况出现了异常。”
说完，张涛降低了自己的声音，语气凝重，但是声音极为轻飘飘的：“我甚至怀疑……这个世界是因为郭生野，才会出现这种东西。”
南云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声音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不可能吧……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又不是什么创世神神话……” 南云月越是否定，张涛就越是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在遇到郭生野之前，我从未见过、感知过那种东西。”
那种看不见的、有神智的，浑身散发着不详，接触会让人从灵魂到心灵都感受到冰寒的东西。 “包括黑雾，这些郭生野独有的东西，我们都不曾见到过，历史上也不曾有过记载，那些老古董，地窟活得久的真王，都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
张涛的声音还在办公室中响起，而南云月已经听不进去张涛所说的话了。 太恐怖了。 什么是神？ 与人最为相似，距离却最为遥远的就是神。 人类有着自己无法掌控、无法抵抗、无法理解的事物，于是神便出现了。 神是人类创造的。他可以掌控人类无法掌控的事物，他可以抵抗人类无法抵抗的事物，他可以理解人类无法理解的事物，甚至于这些事物本身就是神明创造的。 这就是神。 张涛看着南云月的反应轻叹了口气，或许这也是郭生野离开人族的一个原因？ 因为知道自己早晚会露馅，无法被理解，所以提前离开了这里？ 毕竟人类对未知的强大力量总是会感到恐惧。 想到这儿，张涛轻嗤一声，他果然还是在给那个混小子找着借口。 南云月浑浑噩噩地出了张涛的办公室，李振还没走，正在办公室外面的走廊窗口处看着外面的风景。 感知到走廊上多出的气息，李振转身看向了南云月。 他挑了挑眉，问道：“你们俩谈完了？”
李振也不是真的傻，出了门之后自然也是反应过来，这两人在逗着他玩儿。 只是有些无奈，都已经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这两个人似乎还一点都不着急。 看到南云月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李振微微蹙起了眉，不知道在办公室里张涛到底和南云月谈了什么。 南云月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道：“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一直不想要郭生野回来吗？”
李振一愣，他没想到，看似大大咧咧的南云月，居然是第一个挑明他内心想法的人。 “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南云月很是执着于李振的回答。 李振沉吟道：“我不是不想要他回来，我只是觉得离开的人就离开吧，轻而易举地离开，又轻而易举地回来，这样对那些一直坚守在原地的人是不是很不公平……” 他轻声道：“他离开了，不管张涛和你为他找多少理由，他心里也有过离开的念头，并且为之付出了行动。”
南云月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倒是没想到，老李你居然还是纯爱党。”
“什么？”
话题跳跃太大，李振一时之间不知道南云月是什么意思。 南云月恢复了自己平日里的作态，挑了挑眉，调侃道：“你说的这不就是精神出轨和身体出轨吗…… 说起来，我和老张就像两个疯狂为对方找借口的痴情恋爱脑，你李振呢，及时止损，清醒理智。”
说到最后，南云月几乎带上了近乎尖锐的嘲弄口吻。 “……” 李振只有沉默，他不知道南云月到底在发什么疯，到底在张涛那里受了什么刺激。 他忽然想到了离开办公室之前，张涛和南云月说的那两句话，说的真是对极了。 “这世道谁没疯？只有疯子才能活下来。”
李振轻咳了一声，道：“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最近……也别把自己累狠了。”
南云月没说什么，笑了笑就消失在了原地。 而李振则是推门走进了张涛的办公室。 张涛依然是南云月离开时的模样，坐在椅子上，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静心听清楚他说的话。 而张涛向来最擅长的，就是掩盖自己话语中的情绪与陷阱。 李振还未开口，张涛便先开口说道：“我听到了，你在说谎。”
“……” 李振摸了摸鼻子，他是真的不知道张涛和南云月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一个个都来找他的麻烦…… 是他表现得太软柿子了？ 张涛低沉的声音重复了一遍：“你在说谎。”
他嘲讽地笑出了声：“什么精神出轨肉体出轨的，你李振能骗得过南云月，骗不过我。”
李振与张涛斗智斗勇多年，早已知道张涛的性格，冷静地拉开椅子坐下，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淡淡地开口问道：“那你说说，我是因为什么理由才不让郭生野回来的。”
“因为镇星城。”
李振的瞳孔紧缩，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紧接着，他便放松下来，后靠着椅子，轻笑道：“我是新武时代的人，没必要因为镇星城得罪你的接班人。”
他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 而张涛似乎是被逗笑了，声音里隐含笑意：“如果这是镇天王的要求呢？如果这是镇星城多数绝巅共同做出的决定呢？”
李振是镇星城出来的人，他最亲近的家人都在镇星城，引领他走上武道之路的老师也在镇星城。 不管李振身上新武时代的烙印有多重，他也无法抹去来自镇星城的标记。 李振再次轻笑一声，不予置否。 张涛也没有再咄咄逼人，在没有涉及核心利益的时候，人总是无法清晰地知晓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李振率先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和南云月到底聊了什么，怎么一个个的精神状况都出现了问题？”
张涛阴恻恻地问道：“你在骂我和南云月有病？”
“……” 靠！ 李振觉得自己早晚会被张涛气死，颠倒是非黑白，就是张涛最好的形容词。 他沉着脸说道：“我这是关心。”
“行吧，关心。”
张涛也并不在乎一个老头子的关心，如果是谢依梵等人的关心，那他还能勉为其难地接受。 他随口糊弄道：“正好如今官方公开了地窟的存在，所以我和南云月就讨论了一下青少年的成长路线。”
李振抬眼看了看张涛，张涛似乎向后倚靠了一下椅子，侧了侧脸。 青少年的成长路线？ 怕不是郭生野的发展之路吧。 不过李振也没兴趣对着张涛这个老头子刨根问底，只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句：“镇星城的雷王似乎格外不喜欢野外，几乎一直待在自己的地盘不动弹。”
张涛轻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多谢。”
“嗯，那我就先走了。”
李振再次起身，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办公室中。 张涛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李振离开，良久，办公室中的阴影处传来一声叹息。 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暗处推波助澜，原本只是短暂离开人族的计划，到现在却变得这么棘手，几乎是谁碰谁扎手。 张涛翻开了自己的记录本，一页页地看着，眼神落在了一处地方，久久没有挪移开。 “所有人的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但是这不代表他们不会在过程中牺牲我们……不要对任何人放松警惕，因为人间界就是一块毫不设防的奶酪，每只老鼠都想要来咬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