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邕的合同还有半年到期？”
“是的，老板。其实现在裁人对我们不划算，对业务没帮助，而且我们也没理由。”
“我们不需要理由。赔偿金不算什么，给Tiger的赔偿足够我们裁掉办公室所有人了，SKydon财务审核虽然近乎严苛，但为了做正确的事，从来不惜代价。帮我准备他的离职文件吧。”
伊莲娜看了看约翰，欲言又止。 “怎么？你要为张邕讲情吗？”
“不，约翰，我在外企服务了很多年，我当然知道，职场上从来没有情面。我只想提醒你一件事。”
“你说。”
“我是兼职HR，你应该了解，我们HR有一个圈子，会有一些彼此相通的资源。我听到的一些消息是，张邕可能是代表处里最有行情的一个，他比其他人值钱，所以我并没有为他担心，只是考虑这样是否对公司有利。”
“这样？那你帮我准备一份竞业协议？”
伊莲娜居然露出一丝笑容，“好的，老板，我去准备。”
约翰一瞬间有一丝怪异的感觉，她笑什么？这事那里好笑。 张邕终于有机会和新老板同坐在一起，却不是一次美好的谈话。 “张邕，很抱歉。我刚来中国，就有不好的消息带给你。”
张邕沮丧的摇了摇头，“没关系，约翰。需要我签字吗？”
约翰有些奇怪，“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听说你们和Tiger整整开了一天的会，我不想这样浪费时间。你知道我已经一周什么事都没做了，我需要抓紧时间。”
这大概是约翰经历过的最奇怪的离职场面，没有争吵和质疑，只是感叹浪费时间。 “好吧，那我们就简单一些。这是你的离职文件，包括你的补偿条件，你可以看一下，也可以直接签字。还有，你不好奇，问一下理由吗？”
“SKydon一定有SKydon的理由，也许我并不认同，但说了也没意义。我在哪里签字？七个月补偿？很不错，谢谢。”
张邕快速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速度之快，让约翰感觉是否自己做错了什么，应该重新考虑一下。 他又递给张邕一份文件，张邕接过，“Competition Agreement？”
张邕笑了，他把协议扔回给了约翰，“这个我不签。”
“你可能没有看，这个竞业的赔偿是独立的，不包括在离职协议里面。”
“不用看，老板。我猜没有一百万人民币吧。”
约翰眼中现出一丝怒火，“你觉得自己值这么多？”
“不是。我并不觉得我自己值钱。只是几年之前，我就拒绝了这样一笔钱，那时的几十万，比现在的含金量更高。而那时的我，比现在更穷，但我还是有没有接受。我最穷的时候，没有因为钱出卖我的公司，如今更不会因为钱出卖我自己。……” “我的一位学长告诉我，Tiger只是卫星导航行业里的一个过客。约翰，也许你也是，甚至保罗，你们都是了不起的职场经理人，但都不需要一定在这个领域里活着。但我不同，这里是我的根，我注定永远在卫星导航领域中。我怎么可能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赔偿金，来出卖我在行业生存的机会。现在两份协议，我们都不需要协商，第一份我一定会签，第二份，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签。”
“你要知道，你所有的资源，包括客户资源，都是在SKydon取得的，如果你未来随便使用这些资源，SKydon有权对你进行法律诉讼。”
“约翰，这份东西我不会签的，未来我也不会对你保证任何事。如果你确定这里有法律问题，那就交给法律来处理吧。我的客户资源的确是在SKydon获取的，但他们认可的不只是Skydon，也包括我的人。我们没有权利限制用户选择谁，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也不会限制自己和朋友们交流。”
不久前，约翰跟着保罗，降服了那只老虎，但面对平静的张邕，他感觉有点不好下手。 “好，既然你承认所有的资源都是在SKydon取得的，即使你不签竞业协议，也该把所有的资源和项目和代表处做一个交接。”
“我在这里浪费了一周的时间，到现在也没有人和我交接。我都准备好了，给您这个。”
张邕递上了一张存储卡，“所有的资料我都准备好了，我不再等着交接了，我的继任者可以直接使用这些资料，如果有问题的话，他们可以随时问我。”
约翰有些怀疑，“你这里就是全部吗？”
“职场教会你们要怀疑一切，但我从不怀疑自己。约翰，所有资料都在你手上，你自己看吧。对资料有疑问也可以联系我。该签的字我签了，办公室里也没有什么我的东西，电脑我会留在工位上。没有其他事，我就走了。”
约翰呆呆的看着张邕转身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那种做错事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 张邕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本来就是一个透明的存在，如今他什么都没收拾，只是背起自己的双肩背，但里面的电脑已经留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也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就离开了。看到他的同事，也只是觉得他出差了，甚至只是临时出去一下。 张邕并不是不想道别，只是不想繁琐，他预先写好了一封道别邮件，已经发给了伊莲娜，伊莲娜会在正式通知大家之后，将他的邮件转给大家。 张邕出门，第一件事打给Madam，“你今天会上勤吗？”
“没有，我就在分局。”
“那就好，会准时下班吧？”
“应该会。怎么啦，又有什么安排？不能每天都过那么好日子，老老实实回家做饭吧。”
“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我现在回家，去给你做饭。”
Madam咯咯的笑，“傻瓜，你会做什么饭呀，等我回去吧。你这么早，难道你……。这样吧，你要是不开心，或者太开心，都可以现在过来找我。”
“我本来是真的想给做饭的，但你既然这么诚意邀请，我还是现在去找你吧。”
“好吧，你永远这么真诚。”
Madam笑着答应了。 “我们买辆车吧，我想以后可以接你上下班。”
“好主意，周末可以去看看。但是正确的顺序应该是你先去报个驾校，把驾照考了。”
…… …… 卡尔和保罗一行是同一天到达的中国，但他直接落地了上海。 此时他正和霍顿一起，在四季酒店的行政楼层，刚刚送别了两个神秘的客人。 霍顿也是华裔，如Tiger一般衣着得体，相貌堂堂，但是眉眼间，比Tiger多了一丝强势，似乎，还有狡诈。 而卡尔的态度，也完全不同。Tiger会习惯性的躲在卡尔身后，做一个乖巧的小跟班。而霍顿却是与卡尔平起平坐的气势，甚至二人比起来，卡尔更谦卑一些。 当晓卫和他的天工还在垄断着中国生意的时候，卡尔通过各种渠道想来解决中国问题，在众多的商务咨询公司中，他一眼就被霍顿所吸引。原因很简单，霍顿咨询公司在他们的网站，以及私人名片上都有一句话，“专为您解决中国问题”，这完全对了卡尔的心思。 他与霍顿有过简单的交流，立刻被霍顿的惊天背景所折服，虽然最终他选择了Tiger前往中国就任，但始终和霍顿公司以及霍顿本人保持着联系。 他一直试图说服史蒂夫与霍顿合作，一起在中国争取更大的发展。但史蒂夫似乎对霍顿公司并没有兴趣，他依然严苛恪守Skydon的原则和理念，一步步的在全球建立销售网络，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所以，霍顿与Skydon合作一直都没有到来。 当中国市场再一次出现一些小问题的时候，保罗以雷霆手段快速处理了一切。但却又给了卡尔一次说服史蒂夫的机会，这一次史蒂夫居然没有拒绝。可能这和卡尔的退休身份也有一定的关系，以一个顾问身份和一个咨询公司合作，在北京代表处之外的并行渠道帮Skydon拓展业务，这对SKydon是一个尝试，同时也不会影响SKydon本身的经营，这是史蒂夫的想法。 当初霍顿是这样向卡尔介绍自己的，“我的祖父是新中国的一名元勋，他的名字恕我不能直接披露，否则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的父亲是祖父几个儿子中唯一没有从政的一位，他对政治不感兴趣，所以很早送我来美国读书。现在中国的几大企业掌门人，……”他说了一串企业和管理者的名字，卡尔查阅过资料，这些公司在国际上都不算知名，在中国却是举足轻重的存在，有着非同一般的背景，“他们都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我们一起在同一个大院里长大的。……” “我回国之后，在某总局当过一段领导，你查不到我的名字，因为我们不会使用真正的名字，然后又离职，再次回到美国。在此期间，此局引进了数十亿美元的设备，这里的每一笔交易，都是我在幕后来真正推动的。……” 卡尔查过资料，霍顿说的这些交易是真实存在的。 “我不是很懂你们的行业，但我可以找到任何一个你们所关心的行业的最高领导人，甚至更高层。在中国的任何一个城市，包括北京和上海，我甚至可以帮你们引荐市长。……” “这些就是我能做的，我是个生意人，又不是纯粹的生意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们的生意，但我能把所有的生意都做得很大。”
卡尔找人查过霍顿的背景，却发现他的背景成迷，什么也查不到，这倒是的确符合某一类人的特征。 在霍顿的办公室里，有一些他本人和各级领导合影的照片，卡尔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脸。他和霍顿商量，想拿一张照片回去给史蒂夫看看，让他支持Skydon与霍顿合作，被霍顿拒绝了。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透露，怎么会让你把这么敏感的照片拿走？这些照片不会离开我的办公室一步，也只限在这里观看。”
霍顿的办公室处于硅谷最昂贵的地段，霍顿本人出手豪阔，举手投足都是富豪做派，但办公室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块霍顿咨询的牌子，没有更多的信息。 这一切，都说明了主人的不同寻常。于是，在支付了一笔不菲的咨询费用之后，卡尔和霍顿一同飞往了中国。 选择上海而不是北京也是霍顿的建议，他说毫无疑问北京是首都，但上海才是真正的金融中心，现代化都市，做业务最好的选择是在这里，这里才能更好的发挥他的人脉优势。 这些天，霍顿带着卡尔在酒店里见了一些人，包括刚才两个神秘的客人。霍顿介绍他们来自军方，身份不能过多透露。 双方所有的交流都是通过霍顿的翻译进行的，虽然语言不通，但卡尔能看出，这些人对霍顿都很尊敬，甚至有些敬畏。而他们对卡尔拿出的Skydon资料，都非常的重视和认真。这一切，让卡尔对这次中国之行充满了更多的期望。 他给史蒂夫发了到达中国后的第一份顾问报告，对霍顿的能力有了极大的肯定，下一步的计划，则是围绕卡尔提出的一些行业，霍顿会逐一安排与行业领导面谈。他向史蒂夫保证，经过这一次推广，Skydon在中国的业务必将走上有个新的高度，或许，史蒂夫可以近期来上海参加一些大型的推广活动。 这是卡尔例行的一份顾问报告，还没涉及太多的内容，但他没想到，他的报告得到了史蒂夫的热烈回应，史蒂夫确认，如果卡尔可以在上海安排一次大型的市场活动，他将亲自率队前往参加。 随着史蒂夫回信一同而来的，还有霍顿的又一笔咨询费，这个结果无疑是让大家都感到愉快的。特别是总裁欲亲自前来的计划，令卡尔兴奋不已，他第一时间和霍顿进行了协商。 霍顿笑着对卡尔表示了祝贺，他愿意全力帮助卡尔，让已经退休的他，达到自己人生的另一个巅峰。 接下来，霍顿和卡尔商议道，“我现在需要你的具体名单，你的确说了一些行业给我，我也能对接他们的领导。但是中国的管理结构与美国完全不同，我所认识的领导也不会关心到你们产品的细节，我需要知道你们在这个行业里对接的是哪个部下面哪个局，细分领域的哪个部门，这样我才能针对性的开展工作。否则就白白浪费了我们与高层见面的机会。”
卡尔深以为然，然后他给约翰和保罗写了一封信，希望约翰和北京办公室能配合此事，提供相应的名单。 接着，霍顿又提出，“卡尔，你的中国助理人选如何了？你知道，我并不方便出面，我会帮你对接一切资源，然后由你和你的团队前去交流，单纯的以Skydon的身份前去沟通，而我会在幕后来帮助你们。”
卡尔想起了一个人，已经过去快两周了，他没有从保罗那里得到任何消息。 他正准备询问一下约翰事情进展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卡尔，你好，我是张邕。我已经取得了约翰的同意，明天就飞往上海，前来辅助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