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总立刻明白，“赫兹，不，众合的OEM板，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的芯片已经基本稳定了，效果还不错，我想您也应该听说过一点。”
鹏总点头，“想不听说都难，众寻的手笔，我们只能一旁羡慕，学是学不了的。”
“但严格意义上说，众寻只是芯片搭载RTK算法，我们板子还很不完善。我的怒发师兄已经被刘以宁折腾疯了，我被他抓了一把，回北京要先打疫苗。所以，鹏总，帮我们完善这块板子吧。”
鹏总看着张邕，像看着你个傻子，“你和你师兄到底谁疯了？”
张邕认真的想了一下，“我觉得我还正常，要是您觉得我也疯了，可能是我们俩疯的程度不太一样，无论如何我都比他症状轻些。”
鹏总被气乐了，“少贫嘴。我知道你能做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比如庞德断定，我和老赵一定不能合作，但你可能会让这事发生。但让我帮助众合完善这块板子，我是真的觉得，一个脑子正常的人，绝对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我们在德国打了个赌，看谁能最快搞出一块板卡。虽然你是打赌的一方，但实际上，对这件事而言，你只是个看客。真正玩命较量的，是我们三家。打赌对你而言，可能只是个玩笑，可你该知道，我们三方，可没有一家认为这事好笑。……” “本来大家暗地里就在竞争，而这个赌又把这些竞争直接挑明了。外人只是看看，到底谁赢。对我们三家，却是发展与生存的问题。而这其中，最困难的就是我们。……” “两个实力雄厚的上市公司，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国际精英团队，海外企业。还有众寻这种互联网怪物来帮忙。包括你，张邕，你和你师兄都在为为众合和众寻做事吧，你帮过我吗？”
这话说得张邕微微有点脸红，“鹏总，你最需要的，我帮不上忙。因为您和您的人已经是顶级的了。”
“鬼扯，信你才怪。”
鹏总给了张邕一个白眼，“但也不是全没有道理，我们当时是缺人也缺钱。我和老赵因为钱的事，一直斤斤计较，闹到现在的局面。不是我贪，是我们真的需要钱。”
“理解，所以我说我帮不了。鹏总，我只是个穷小子。我猜您开发的智能驾考系统，帮您度过了难关。”
“其中之一吧。我们是一个研究北斗芯片的企业，急于做产品其实也是无奈。所以，无论北斗星，还是众合，我们都是竞争对手，虽然不是一定要你死我活，但绝对做不到互助互爱。……” 他抬头看着张邕的眼睛，“你怎么会想到，让我来帮助他们呢？”
张邕稍稍脸红后，很快恢复了常态。 “鹏总，”他很认真的对着稍稍有些激动的鹏总道：“这不是帮助，只是一种交易，一种合作。”
“交易？用测试板子来做交易吗？这个测试肯定重要，但只是为了当前的项目。而板卡成功与否，则是涉及到未来的发展和竞争力。这个交易不公平。刚才的会上，我已经正式动员了，我们自己人进行大规模测试。”
“是，但我刚进门的时候，您就说了，这对指南针还是太困难了。……” “鹏总，您听一下我的建议吧。所有的竞争都是分阶段的，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内容。庞德孤立指南针，不是一定要阻碍你们未来的发展，他的目标只是中移动，只是当前。少一家分，东方就可以多拿一些份额。……” “长远看，东方其实是指南针的潜在用户，这个根本变不了。指南针，北斗星和众合三家的竞争，就像东方，尚达，和华泰的竞争，除非谁退出，否则永远不会变。……” “但现在东方和尚达却更像合作状态，为什么？为眼前的项目，为中移动项目。所以并不是竞争对手就不能合作的。……” “还有件事，您可能不清楚。这不是东方和尚达的第一次联手，他们曾经想合作收购赫兹。如果这事成了，那么您的竞争对手就改变了，已经不是众合了。……” “所以我觉得为了中移动项目，您不妨重新考虑一下此事。……” “众合并没有受到中移动的邀请，所以在这个项目上，你们没有竞争关系的。而关于未来的竞争，您看一下这块板子，……” “这是封装的双芯片，来代替双频芯片，这和您的技术还有一定的差距。而且众合现在和众寻绑定，他们未来的发展方向和您有很大不同，很难说是否真的存在竞争。但您和北斗星的竞争，才是不可避免的实实在在的竞争。……” “这样说吧，如今希望您从中移动出局的，一定不是众合，甚至也不是赵总。这才是合作的基础。……” “而就让您做的事情来说，已经不是这块板子最关键的部分了。随着芯片和算法的成熟，板子一定会完善的，只是一点时间问题。庞德给您的难题，也是时间问题。所以我们只是时间换时间而已，您帮我节约我的时间，我帮您提高测试速度，解决您的时间。是不是很合理？”
鹏总愣了几秒，才从某种状态中缓过神来，“我还没听你讲过这么多话，口才居然不错，是和晓卫学的吗？”
“我不确定，晓卫教我的只是要讲道理。”
鹏总大笑，“一个业内公认最不讲理的家伙，你和他学习讲道理。难怪给我讲出这么多东西来。”
他顿了下，“时间换时间，你的算法和逻辑很特别，不过你好像也真的有一点道理。……” “板子和资料留下，我考虑一下。你离开上海前我答复你。你急着离开吗？”
“不，我不急。我还要去华泰拜访一下赵爷。”
…… 逝者如斯夫。 人们普遍认为，随着年纪的增长，日子就过得越来越快。张邕对此深表认同，他觉得在M大毕业之前，人生的每一年都是有四季的。而如今的日子，似乎就是一个新年接着一个新年。 他很怕别人对他说新年好，因为他感觉上一次拜年的时候，似乎就在上个月。 汤力维拿着一款基于手机的全景设备给他看，他愣了下，“这么快，不是要六个月时间吗？”
汤力维叫道：“老大，你是不是要去医院看看，你哪里出了问题。这已经七个月了，哪里快了？”
“真的吗？”
张邕愣了愣，他看了看时间，天哪，距他上一次离开上海，最后一次和赵爷以及鹏总的见面，居然已经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里，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指南针，北斗星和众合的新一轮较量依然在紧张的进行。 这次没有人坐下来打赌，因为大家已经顾不上，当然也几乎没有坐在一起的机会。 从之前的结果来看，三家似乎打了个平手。三家拿出产品的时间差不多，很难说谁更快。从接收机的角度，众合似乎更具优势，但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板卡的路子。 所以新的一轮竞争，比的是谁能尽快完善产品，拿出一款可用的高精度双频板卡。 如果从模式上对比，众合，其实就是众寻的互联网模式。 东方庞德，则是花了更大的代价，用了和众寻类似的模式。 华泰，就是赵爷一贯的拼命模式。 每种模式都有自己的问题，评价优劣的标准只有一个，看结果。 某市勘测院的一分院，外业负责人怒气冲冲找到了分院长。 “罗院，东方那台新设备，退货吧，太坑了。多半数据不能用，三天干一天的活。”院长则把眼睛一瞪，“退什么退？怎么退？那本来就是人家给你白用的，没收你一分钱，还送你RTK账号。……” “你的仪器够用吗？不够用就先用着，反正是白给的。重要项目不要用，但不急的项目，那些基础测图之类，有一台总比没有的好。……” “有问题就和东方的技术支持联系吧，这是他们的问题，放心，他们会很乐意解决问题的。”
“好吧，”外业负责人来的快，走的也快。 这样的场面几乎在每一个城市每一个院里都在发生。 华泰测试的情况则有一些不同，某天，鹏总给张邕打来了电话。 “张邕，收邮件，看我给你的图表。……” “数据结果我们基本满意，但是有一个问题，你自己看。”
张邕很快发现了问题，“测试的时间段过于集中了，都是在，……晚上。”
他很快理解发生了什么，华泰的工程师工作强度很大，工作量非常饱满。面对赵爷强行给大家压下来的任务，虽然没人反对，但都是在完成一天的工作后，才能开始。 这里不乏很多敬业的家伙，在和用户的晚餐之后，带着几分酒意，出来测试。所以时间段的相对集中，并不奇怪。 “你知道的，我们需要全时段，或者各个时段的数据。特别是正常的工作时间的数据，对我们意义更重大。我可不想做一款只在夜晚测的好的产品。”
“明白了，鹏总，放心，马上更改。”
赵爷毫不延误的采取了行动，一份更细的测试指南发到了每个分公司，详细的规定了，每个测试时间的比例。 这一决定，在一片吐槽和谩骂中得到了坚定的执行。 于是带着测试设备出差，成了部分技术支持的习惯。当和销售们一起参加用户的交流时，一旦结束了技术部分，就会有人站起来，“不好意思，你们先谈，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然后拿着仪器出门。
开车出差的则是直接把设备架在了车上，这其实是鹏总最喜欢的数据源。 辛苦工作的背后，收获随之而来，经过了无比痛苦的阶段后，几家的板子以惊人的速度在提高着。 卡梅隆一直没有完全放弃对中移动项目的希望，他可能是全世界最关注中国5G建设的外国人之一。 以他们一贯的思维，中国人想在短短几年时间拿出一块完善的自主芯片，这几乎没有可能。这可是从无到有的过程，这个难度远远超过现有产品的更新换代。 OEM部门的报告上，频频出现北斗星和众合的名字，在导航领域，他们已经成为SKydon的正式对手，这个进展让卡梅隆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但这些报告上，并没有高精度双频板卡的内容，当然也更不涉及中移动项目的内容。于是他带人约见了董彬，想听听高精度部门的信息。 “卡梅隆，这就是我们总结的一些情况。自主板卡的中国接收机已经零星的出现在市场上，但并不成气候，主要都是厂家免费提供给用户测试的。我们的销售，不止一次，从用户口中听到对这些产品的负面评价，同时表达，还是SKydon板子更值得信任。”卡梅隆微微舒了口气，以他的预估，中移动的测试应该马上就要开始，如果国产芯片还是这样的状态，那么SKydon的机会就依然在。 然而他的好心情，很快就被封耘破坏了。 封耘补充道：“这些情况大概出现在半年之前，但如今，我们听到的抱怨越来越少。纯国产接收机升级的很快，最快的时候，一周就是一个版本。这近一年的时间，可能已经升级了几十个版本。……” “如今，虽然还没有大规模的上市。但我感觉到，他们如今的可靠性已经非比从前。抱歉，卡梅隆，我觉得SKydon主板退出中国测绘行业，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卡梅隆脸色发白，“不到一年，他们怎么做到的？这怎么可能。”
封耘说了一句赵爷常说的话，“他们拼命拼出来的。他们用各种手段，压缩了时间，把三五年所做的事，一年时间做完了。这就是中国速度。”
卡梅隆狠狠的爆了一句粗口，但封耘等人并没有生气，他们知道，卡梅隆骂的不是中国人。 …… “你说，他们谁赢了？”
问这句话的是怒发狂人。
张邕摇头，“不知道，但从现在看，他们都不会输。”“好吧，老外喜欢说Win-Win，那我们就让这三家Win-Win-Win吧。”
“三赢，听着不错。你的双频芯片有进展吗？”
“不多，我们顾不上。我们的双频板子也需要测试，鹏总他们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是我工作。”
“你走的哪一条路？学的他们哪一家？”
“切，”怒发狂人撇嘴一笑，做不屑状。 “靠山吃山，学校哪有财力和他们比，但我们有人呀。我就是靠学生，不止M大的学生，还有其他高校的。我想，我也不会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