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开学的时间，不过关月玲一大早就下地干活，姗姗也去县城读书，是张卫东带着彩霞和任可欣一起去学校报名的。家长才不会陪着他们，哪有这么惯孩子的，小学校离家不过二里路，他们都走惯了的，根本不用担心。张卫东也去过很多次了，他根本没奢望关月玲会不挣工分，陪自己去报名。同行的小伙伴很多，张浩、小英子，张老七的儿子好几个人，一群准一年级的小朋友慢吞吞往学校走。半路上张老七的儿子张雷看见水沟里有鱼在游，居然说不去上学了，脱了鞋子裤子招呼另外的两个男孩，三人开始抓鱼。张卫东三人看了回热闹，他们还招呼张卫东也下去跟他们一起玩。他拒绝了。老得成精的成年心里不允许他这么做。看了一会觉得几个小孩的抓鱼大计一时半会不会结束，就不看了，带着三个女孩子往学校走去。半路上看到村里的老师骑自行车过来问他们说：“怎么就你们几个？还有几个呢？”
张卫东指着远处的水沟说他们去抓鱼了，张老师哭笑不得地说：“这几个熊孩子。”
让他们自己快去学校报名，自己往几个孩子走去，张老师要把他们都赶去学校。走到外面的操场，张卫东就被吵得脑子疼，哭得喊的，尿裤子的，千奇百怪的姿态，用现在家长的话来总结说：“他们还是没上套。”
小英子紧紧牵着彩霞的手也哭了说：“彩霞姐，这么多人，我想回家。”
任可欣说：“不行，咱们要报名才能回去，不然会被老师骂的。”
小英子说：“老师太讨厌了，我不想上学了。”
说着哇哇大哭起来。正哭着，走过来一个中年妇女柔声说：“来报名的吧，怎么哭了？走，老师带你们去报名。”
张卫东说：“谢谢老师。”
老师惊奇看他一眼说：“乖。”
这个女老师老实说长得有点凶，她的眼睛有一颗不像正常的眼睛，看起来不像善茬，不过人不可貌相，说话却很温和。报名的老师说：“王老师，麻烦你了，应该还有不少孩子过来报名，麻烦你再去帮帮他们。”
王老师嘱咐他们几个说：“报好名先别急着回去，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今天要发书，你们领回去包好书皮。”
三个女孩子都是第一次来，不知如何是好，张卫东先走到老师面前说：“老师，我先报名吧。”
老师表扬他然后夸他说：“真勇敢，你叫什么名字？你爸妈是谁？你家成分是什么？”
你没看错，在很长一段时间，小学报名是要说家庭成分的，不过小学校的孩子没有分出三六九等，不像社会上那么现实。“老师，我家是贫农成分，我妈是关月玲。”
“嗷，你是老关家的孩子啊，我知道了，你家确实是贫农。”
问到成分问题，边上的孩子哄笑起来，有调皮的男孩子说：“我家什么盛粪，我家粪筐盛粪。”
报名的老师哄他说：“去去去，别调皮。”
关月玲的知名度在大队还是很高的。“你叫什么名字呢？”
边上有个认识他的孩子插嘴说：“他叫张咚咚。”
那个老师嗷了一声，居然抬手就要把名字写上去，张卫东换忙拦住他说：“老师，我不叫张咚咚，我叫张卫东。”
那时候读书可不像现在，很多孩子的名字从娘胎里就取好了，那时孩子读书基本都是临到报名的时候，老师给随便取的，好坏全看老师临场发挥多少水平。前世张卫东就叫张咚咚，后来改名可费劲了。这种错误不能再犯了。老师看了他一眼说：“好吧，张卫东。”
到小英子的时候，老师问她名字，她果然说自己叫张晓英。行吧，这名字倒是不难听。最后才是彩霞报名，张卫东说：“我三姐叫张璐。”
“你们三个都是一家的吗？怎么姓都不一样？”
见张卫东拿出六块钱交学费，收费的老师奇怪的问。任可欣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她对这些特别敏感，张卫东说：“老师，我们是一家人。”
老师本来就是无意问的，见姓氏不同的女孩脸色不对，也知道里面肯定有事，没再多问。办好手续，王老师又过来了问他们：“报好了吧，走，老师带你们去教师。”
进了教室张卫东简直头大，里面坐满了孩子，也不知道认识不认识，在里面叽叽喳喳聊得火热。王老师点了下人数，见数量够了，就说：“咱们班的同学都到齐了，都坐着别动，老师要给你们发书，都好好拿着，别撕烂了。”
边上一个男孩等王老师走了，神秘兮兮靠近张卫东四人说：“你们知道吗？王老师的眼睛是狗眼。”
“......你怎么知道？”
“我们是一个村的，我跟你们说，你们别惹她，她的眼睛能看见鬼......”小英子吓得站起来说：“咚咚，我害怕，我要回去。”
张卫东劝她好一会儿，才把她劝好，王老师身后跟着一个人抱着书走过来了，发下来的课本只有两本，语文和数学。等书本发到每一个学生的手里，王老师在讲台上准备讲话，隔着几排的孩子忽然乱起来，王老师在讲台上用力敲着教棍说：“静一静，同学们静一静。”
一个男孩幸灾乐祸地站起来说：“老师，马青松拉屎了，一裤子都是。”
王老师露出苦笑不得的神态。马青松是个好看的小姑娘，她在很多同龄人面前拉一裤子，觉得脸都丢光了，哇地大哭起来。王老师只好拿纸给她擦了擦，然后宣布说：“今天都回家吧，下午二点上课，大家都别迟到了。”
交代完毕，她叫过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把马青松交给他们，让他们送回家，几个孩子明显嫌弃拉屎拉一裤子的女孩，马青松孤零零地走在他们后面，捂着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