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不算是什么好的解决方式，但是总比孩子每天遭家暴要强多了。张卫东对恋恋不舍地任可欣说：“心心，走吧，这里离咱家不远，想他了以后你可以经常来看他。”
任可欣哭得像个泪人儿，看着弟弟泪眼惺忪，但那孩子却像被吓傻了，话都不会说。关月玲听说这样处理，叹息了一声说：“他家孩子的命真苦。”
生活在那样的家庭，有那样的父亲，即使在后世，他们家的日子也不会好哪去。说到命苦，关月玲不自觉又开始流眼泪说：“咚咚，要不是你，咱家不能比心心家好哪里去。”
“妈，你这是干什么呀，我也是咱家人，出点力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你才八岁，你看谁家的孩子八岁就出来挣钱养家的？”
这在她心里是个坎，这个坎就是她在家享受，却让八岁的儿子出去挣钱养家，她不能原谅自己闷着头在家享受。“妈，你别胡思乱想，大姐过年就要高考，二姐学习成绩那么差，你得多打她，三姐和心心也要操心，你还得照顾妹妹和张浩康，你自己够累了，别想那么多。”
“这算什么累？就一点家务随手就干完了，你在外面挣钱可太难了，都怪妈不好。”
对七十年代的人来说，家务轻松到不算干活。家里每月的生活费是八十块，关月玲是舍不得花这么多的，还是张卫东指着彩霞微驼的背问她说：“三姐小时候天天干活营养不良，身体都坏了，你现在不给她好好补，长大以后会不会后悔。”
人的习惯难改，关月玲虽然不再克扣孩子的口粮，对自己却很苛刻，每次都是等到他们吃完，自己才随便对付一口，只有做家务的时候，她才能稍微安心一些。张卫东每次见她近乎自虐的方式干活就很难过，可是说了她又不会听，她总觉得靠儿子挣钱是个隐患，担心张卫东有一天不能养家了怎么办？这些钱来得太容易，太不真实，不是自己靠力气挣的钱，她怕迟早有一天睁开眼，所有的东西都会消失不见，那时候她不干活挣钱，一家人都得饿死。饥荒年代过来的人对饥荒都有深深得恐惧。“咚咚，你去外面，有没有见过你爸？”
这个问题憋在她心里不知道多久了，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人的感情真是太复杂了，伤害这么深，还是忘不了他吗？问完假装看不见儿子投来的诧异的眼神，期待地等着他回答。“没有。”
见儿子回答得很干脆，关月玲反而劝他说：“他是你亲爹，你怎么不找他。”
张卫东冷笑：“妈，找他干嘛，我觉得你更该关心的是大姐高考，二姐的学习成绩，三姐他们的身体。”
关月玲楞了楞说：“他走的时候，身上没钱呢。”
张卫东戾气忽然上来恶狠狠说：“饿死才好呢。”
再回北洼村，张卫东直奔电热毯厂，走进去发现不仅队长会计在，公社的薛正南领导也在。队长没好气地说：“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薛正南哈哈大笑说：“你把他赶走，我马上就请去公社了。”
“那可不行。”
一把拽过来埋怨说：“甩手就走，一走就是这么多天，哪都找不着你，太不像话了。”
“鹅鹅鹅，你老人家说得多想见我似得。”
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做的很快，原来厂房基本已经建好了，队长去城里找了几次想商量设备入场的问题，几次都扑了个空，一脑门的火发泄不出来，见到他就想发脾气。张卫东也很头疼，在70年代，想买设备不是容易的事。他也是根据前世的记忆，知道在江南的设备制造厂起步很早，他给沈奇宁的图纸没他在身边，估计沈奇宁也做不出来，回来才发现千头万绪。“你气死我算了。”
队长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大爷，你放心，虽然我这些日子没来，不过厂里的进度都在我脑子里呢，我今天过来不就是觉得该做准备了马上就过来了吗，不耽误，不耽误。”
薛领导拿着张卫东做的电热毯厂管理章程赞叹说：“这东西做的真好，我觉得都可以直接搬到公社用呢。”
“薛领导，您可别照搬，这是管理工人的，干部管理是另外一门学问，不能一概而论。”
薛正南今天过来，是张卫东之前指点队长去请的，村级企业想买设备是不可能的，需要公社一级的领导出面才有可能，薛正南看了他们的设备要求，不太肯定地说：“老张，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只能说向县里试试看。”
“谢谢薛领导，麻烦你了。”
皖北是个欠发达的地方，在京城和上海其实已经有类似中介性质的经济公司，他们神通广大，吃的是信息差的饭。不过在这里，张卫东就是愿意让别人吃，也找不到地方，传说中的捧猪头找不着庙门说得就是现在。公社对北洼村的集体企业关注度很高，甚至全县对这里的关注都很高，在工人阶级专政的时期，一个偏僻的村子居然奇迹般的建厂，这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是新兴事物。交代了几句，薛领导就骑自行车回去了，队长带着他回村，一路上张卫东看见村民的穿戴明显比以前好些了，衣服上虽然还有补丁，可总算是干干净净的了，小孩子夏天也都穿衣裳了，不像以前，为了省衣服，夏天是不给他们穿的。队长见他看着孩子，笑说：“电热毯厂早点开起来吧，大家都等着去里面上工挣钱呢。”
眼看着天气快要变冷，电热毯的旺季就快到了，张卫东也有很强的紧迫感，他要在最快的时间，让电热毯厂开始盈利。队长急着去办事，张卫东准备回家，半路看见二叔慢悠悠地过来，见他过来招手叫他。老实说张卫东不想理他，不过都在一个村子一家人是躲不了的。不情愿地走过去问：“二叔，啥事？”
二叔说了一句话，让张卫东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