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紧凑不到人，张卫东还是跟着去了，胡丽敏和姗姗在家看着几个小的，只有丽丽吵着也要跟着她妈，想着马上就回来，也就让她去了。按理说亲家死了，张秉忠老两口是不用去的，不过五房儿子只有一个张老四在，去他一个男的显得这个家男丁稀薄，就都一起去了。这边去的是老两口，加上关月玲李秀兰妯娌俩，张卫东和张老黑还有丽丽，大人小孩一共七个人。来到张凤英家，外面搭起了灵棚，但是并没有多少人在，城里人情淡没什么人来帮忙。包安康坐在灵柩前打盹，至于张凤英没在这里，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有人招呼包安康说：“来客了。”
按照皖北的礼节，包安康要出来跪迎接进去，可没想到他一动不动，任由老张家人自己走到棺材前，蹲下烧了刀黄纸。老汉心中不喜，烧完就站起来问包安康说：“凤英呢？”
包安康没回答，他边上的一个妇女冷笑说：“张凤英的娘家就来你们几个半死不活的人？”
老两口被气得发抖。张老黑攥着拳头就要上去打人，被老头死死拉住说：“祖宗，你不要惹事。”
关月玲却忍不住站出来，指着那个妇女的鼻子骂说：“你是个什么东西，在这说三道四。”
那妇女不示弱站起来说：“我就看不惯，张凤英整天说娘家人强马壮，又多有钱，我看就是一群穷货，装什么有钱人。”
关月玲毫不客气给她一个耳光打得那个女人一屁股坐下。“你娘不教你，我这个老娘教你做做人，给我好好说人话。”
妇女不敢置信得说：“你敢打我？”
“你要是再敢说一个字，今天我能当着你死去的娘，把你打下去跟她一起作伴，不知好歹的东西。”
那妇女果然不敢再说话，只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关月玲。关月玲性子其实很强势，在北洼村的时候，麻子张英敢骂黄氏，敢骂祝兰芝，就是不敢骂关月玲。包安康想骂骂咧咧想站起来，张老黑也不管老汉的阻拦，大步站在他面前说：“我看你是忘了以前挨的打。”
这边的吵闹引来了几个人过来，他们倒是没说对错，就是津津有味瞧热闹，张凤英从黑影里走出来说：“怎么了，怎么了？”
她身后两个小子也穿着孝服，手里端着碗吃饭。妇女想说话，被关月玲一个眼神瞪回去，委屈得骂包安康。张凤英谄媚得走过去说：“姐，你别哭了，婆婆她老人家人知道你孝顺。”
边上知道原因的人发出笑声，妇女不敢对付关月玲，对她就没那么客气了，骂她说：“臭女人，要你来假好心。”
黄氏说：“你怎么骂人呢？”
关月玲说：“爹，娘，这是别人自家的事，咱们管不了，纸也烧了，咱们都回去吧。”
张凤英在那个女人面前却怂了，被骂也不敢说什么。操办丧事主事人走过来说：“是亲家吧，大老远过来不能走，说什么也要吃了饭再回去，凤英，去给你娘家人弄点吃的。”
张秉忠不想留在这里，但是那个人说：“老哥，我们这边的规矩是这样的，烧头道纸的亲戚，一定要在这吃碗饭，不然不吉利。”
他显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张卫东实在不想呆在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说：“爷爷，咱们还是走吧，别吃了。”
老汉也想走，可刚才那人话说到不吉利的份上，他要是走了，会被人在背后说闲话，可是真要留下来，这家人个个都像仇人，也不省心。“老哥，入乡随俗，白事大家都讲个吉利，你就留下来吃顿饭吧。”
说完招呼张凤英带着他们去厨房。老汉跟着去了，他们也只好一起过去，这一趟来得真熬人。走进厨房，张凤英直接在拿了个锅烧舀了几瓢水，用木柴烧火，张秉忠老汉说：“你自己忙吗，没找人帮忙？”
张凤英也不理他，娘家人如果是仇人，为什么还哭着闹着非要他们来？来了这副模样，就是让别人心里不痛快？李秀兰说：“姐，爹跟你说话呢。”
“有什么好说的，吃了都赶紧走。”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面还没好，张凤英的俩儿子就端着碗在门口等，说是招待客人，其实就是清水挂面，看张凤英拿了两斤面出来，也没下完。面好了，她先给俩儿子盛了满满两碗，锅里就没有多少了。然后几人的碗里就没几根面了。老汉本来就没有胃口，可能是隔锅饭香，丽丽吃光了碗里的面条，居然还想吃，把全家人的面都吃了还没吃饱。于是老汉就拿着筷子去锅里捞面想给孙女吃。张凤英把手里的扫帚重重的扔在地上说：“爹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一碗都还吃不饱吗？”
老汉早已经衣食无忧，这次纯粹就是见孙女喜欢吃，却没想到被亲闺女说到脸上，面子顿时就下不来了。这次就连一直偏袒她的黄氏都看不下去了说：“凤英，你爹一口没吃你看见吗？还不是给孩子吃的。”
“钱没几个，倒是带来几个吃闲饭的，一家来一个还不行，来这么多没用的人干什么？”
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张卫东忍了一晚上，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端着碗走出来，来到操办丧事的人面前举给他看。“老师傅你看，我们说不吃，你非要我们留在这里吃，你来看看，这是张凤英给我们准备的晚饭，这么多人她下了一斤半面条，可是给她俩儿子盛了一斤四两去，我们七八个人，就一两面条，还是我妹妹觉得好吃，我爷爷就想看看锅里还有没有，张凤英直接甩脸子，骂她亲爹没出息。”
这种事太丢人了，老汉想堵住张卫东的嘴都来不及。张凤英红着眼说：“我没有，他撒谎。”
她话音才落，俩儿子就端着还剩高高一碗的面条走过来。操办丧事的人也尴尬得不行说：“包安康呢，你们家的事太难办了，能不能做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