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玲人很朴实,按说自己家忽然来了两个外人,而且一副常住的架势,放谁身上都会不舒服,但她没有,完全把他们当自家人,完全包容了这俩人的缺点,没有半点不耐烦。可能是女人的直觉,从一开始见面,任可欣就对巧丫有深深的敌意。巧丫家穷见了好吃的筷子就停不下来,专门奔着猪肉鱼之类的肉菜下手。其他人都觉得无所谓,但是任可欣看不下去,她问巧丫:“巧丫,你要不要把鞋脱了裤腿卷起来下盘子里去捞?”
巧丫知道不是好话,就回答说:“用不着你操闲心,我够的着。”
“我是看不惯,八辈子没吃过饭吗?”
关月玲呵斥任可欣一声说:“心心。”
她心疼任可欣,从没对她说过重话。算盘媳妇也在一旁说:“巧丫,你有点规矩,这是别人家你低着点头。”
这话听着总觉得怪怪的。巧丫不服气问关月玲说:“姑,我来你家我妈不让我说话,人长嘴不就是拿来说话的,是不是来你家我就得把嘴缝上,不能说话不能吃菜?”
“说得什么话,巧丫你多吃点。”
“可你看那死丫头还有我娘,都不让我吃,看我的时候,眼珠子恨不得把我吃了,我还是别吃了吧。”
换别的女孩子,遇到这种情况,估计会再也不敢伸筷子,吃完饭后自己躲起来流眼泪了。但她不会,她毫不顾忌地撕破脸,眼看着把任可欣逼到了死角。“哪有你这样吃饭的......”任可欣不是她的对手,被说得眼泪往下掉。这时候巧丫已经赢了,但她得理不饶人,尖酸地说道:“哟,说一声就哭,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呢。这是我姑姑家,我姑姑都没说话呢,还轮不到你这个买来的丫头当家。”
她娘不仅不说话,继续慢条斯理的吃饭。任可欣来的时候,她家确实收了钱,却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这件事,这几乎是她藏在内心深处最大的耻辱,这回伤口却被巧丫硬生生撕开。屈辱、羞愧,这时候她已经没有了退路。张卫东他们想说话,被关月玲狠狠一眼瞪得闭了嘴。上辈子,她总用这种强势的作风压制她的孩子,以至于她家的孩子个个都胆怯懦弱,遇事都喜欢找她来拿主意,孩子们长大后,个个挑不起生活的担子。任可欣红着眼狠狠说:“饿死鬼投胎的货,这么多人吃饭,你一个人把肉都吃了,别人还吃什么?”
巧丫不服气张口就要说话,张卫东放下筷子说:“巧丫,你够了。”
算盘媳妇没事人似得,就顾着自己吃。“姑姑,我跟我娘来走亲戚,看看你家孩子,一个两个的都在糟蹋我们娘俩,你就看着不管?”
张琳抬眼看向巧丫说:“巧丫姐,心心不说话了,你差不多就行了。”
关月玲规矩大,她在场的时候,家里的孩子一般没有说话的份。不然按张琳的脾气,肯定不会看着巧丫欺负任可欣不说话。关月玲却对算盘媳妇说:“弟妹,巧丫跟孩子们合不来,我看还是让她先回去吧。”
巧丫把筷子往地上一扔说:“来亲姑家才住两天,亲姑就撵我走,娘,咱们走吧,咱家穷,人家看不起咱们。”
算盘媳妇明显不想走,她支支吾吾地说:“走,能走去哪里呀。”
是啊,去哪里也没有这里的日子好,天天好吃的好喝的,还不用干活,这简直就是神仙的日子,她活着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过这么好过。“你娘不走,你一个人回去吧,吃完饭就走吧。对娘家人,关月玲无限克制。巧丫说:“姑姑,你知道我来时我爹跟我说什么吗?”
巧丫没爆发,反而认真问关月玲。“你爹?他能说什么?”
“我爹让我嫁给你儿子,我才来的,姑姑,你家是有几个钱,原来我想,嫁谁不是嫁,凑合嫁给他算了,可你现在你要我回去?那我可就不嫁了。”
张卫东说:“这里面还有我的事呢,谢谢你凑合嫁给我,不过我还小,不想结婚。”
“哼,你想娶我也不答应,现在再求我都晚了。”
她拿起筷子,飞快把盘子里多有的肉都吃完,把筷子扔在地上说:“哼,有什么了不起,以后请我我也不来,你这个小鬼就别痴心妄想了。”
张卫东被她的话震惊了,这是多强的心里素质,才有这样的好的自我感觉。她说着就跑出去了。她娘却在后面叮嘱她说:“回去告诉你爹,我很好。”
张琳说:“妈,这都是什么人呀。”
关月玲没好气地说:“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又对算盘媳妇说:“嫂子,你别往心里去,孩子还小,说话有口无心,闹闹就好了。”
“我知道,他姑,孩子该管还是要好好管管,特别是男孩子,管不好以后都是蹲劳改的料。”
她也放下了筷子,站起来说:“我吃好了,去睡会。”
关月玲被她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却还要陪着笑脸说:“嫂子,你别生气,孩子说的是孩子话。”
“我就是说说,你管不管随便你,又不是我儿子。”
她把话说到张卫东身上,就连彩霞都生气了说:“妈。”
“你们想造反?”
关月玲还是强力镇压:“我以后还是要回娘家的,你们要是认我是你们的娘,就都不要给我多嘴。”
很多人可能无法理解关月玲的做法,但在乡下,不管亲戚多不像话,在你家你要是撵人家走,就是你不厚道,娘家的所有亲人都远远离开你,回娘家也没人管饭。出嫁的女儿回去要是没有饭吃,会很没有面子。为了还没丢掉的面子,关月玲让自家的孩子被人说闲话。见孩子都沉默了,关月玲才对任可欣说:“心心,你别管巧丫,妈疼你。”
“妈,我没事。”
没事她的眼睛通红。张卫东说:“妈,你真想我娶巧丫?”
“那是她爹自己自说自话,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了。”
关月玲无力地争辩着。(这两天亲戚来我家,天天没心思更新,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