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受到邀请进京，还以为项目已经稳稳交给他呢，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一出，他绝望了。听张卫东的介绍，更觉得这些人的来头个个都比他大得多，而且人家做过的项目也更厉害，哪一个提起来名声都是响当当的。建工公司在特区的安全明星之名，似乎在这里不够看，并没有什么优势。见到他的反应，张卫东不觉哑然，心说让他见见世面也好，省得以后做井底之蛙，他们三人代表的特区建工，赫然变成了全场唯一的外来者，其他都是京城的大公司，张卫东浑若无事，但是老马觉得如坐针毡。“大不了不做这个项目，别这么没出息，找个地方坐下听别人说话就行。”
老马听到交代，只好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坐下。老刘说：“老板，这......”“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不用奇怪。”
正说着走过来一个年轻人说：“你们就是特区建工的人？”
老刘点头问他：“你是哪位？”
年轻人说：“我是中建三局的，我跟你们说，这次咱们都没戏，瞧见没有？”
他指着刚才怼他们的那个人说：“那个人？”
“怎么了？”
“不出意外的话，兆龙酒店的工程，就是承包给他的。”
那个人好像跟所有人都很熟悉。“这不是黑幕吗？他又是谁？凭什么让大家陪他陪他做戏？我们大老远的从特区过来的。”
老刘气愤得说。年轻鄙夷说：“让你们来是看得起你们，在上面留个名号以后说不定能漏个小工程给你们做，别不服气。”
“那个人叫什么，是什么来头？”
“他叫徐坤，公司挂靠在中建一局下面，这个人在京城手眼通天，京城几乎所有大项目，他都是总包，他拿下来再看谁顺眼就承包给谁，瞧见没有，大家都在拍他马屁。”
张卫东听完心里就是一寒，百废俱兴同时代表着无序，不讲规矩，只讲关系，这样的结果是会诞生无数藏在黑暗中的罪恶。总包，这个说法大家可能都很熟悉，总包拿下工程分包下去，一层一层分包下去剥皮，有的工程甚至能倒十几手，等到实际施工的人手上，工程款已经盘剥得不剩几个。想做下来，施工方甚至还要拿钱去补窟窿，当然，谁也不愿意赔本赚吆喝，做不下来怎么办？只能偷工减料，出来的都是豆腐渣工程，造出来的房子安全问题随处可见。这个年轻人估计是和那个徐坤不和，才走过来找他们说的。“你的意思是，这次的工程找咱们来，就是想做戏给人看，评标的时候，咱们都不会中标？”
年轻人冷笑说：“评标，评什么标，不过上面领导一句话的事，你们真是外地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不去上供反倒在这想什么竞标，我看你是想吃屁。”
可能是觉得张卫东几人根本不懂人情世故，年轻人再也没有兴趣理他，转身走向来徐坤对面的位置坐下。老刘惊讶得说：“这怎么行，这不是犯法吗？”
“犯法？再烂的工程撑几年肯定没事吧，主管领导任期一过拍屁股走人，上一任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出事你说去他？谁敢去找，谁能管得了？”
老刘听完惊呆。“你也不用太悲观，也说不定没那么黑呢。”
老刘指着被人群围着的徐坤说：“没那么黑，为什么大家都要去拍那个徐坤的马屁，你看看那个人，就差跪下叫爹了。”
既然知道情况可能是这样，张卫东就失去了和这些人认识的打算，他消停了，那几家中字头的反倒走到老马面前说：“你就是特区建工公司的吧，你好你好。”
他们的热情来的很突然，老马慌忙说：“各位领导好。”
这些人都笑了说：“大家都是同行，没什么领导，我们今天是想问问，你的公司事故率是怎么控制下去的，我们想尽了办法，都没用。”
这才是真正愿意做事的人该做的事。老马看了看张卫东，张卫东对他点点头，他一直想把现场安全生产规范推广出去，不为别的，就是希望大型基建项目能减少流血和伤亡。老马见他答应了，就开始说起公司的操作规范，这些人都是行里人，听完都是眼前一亮说：“老马，这法子好。”
正说着，工程甲方走过来，领头的人他居然认识，就是旅游局的地三把手，张卫东在京城打交道最多的是文物局，和后来的汽车工业公司，旅游局这边的联系不多，但是因为文物的事，也很是认识几个人。这位领导叫司博文，见到张卫东热情的打招呼说：“你也来了？”
张卫东慌忙上去说：“司局长你好。”
司局长停下脚步对身边的人说：“不简单哪，你们知道不知道，特区建工的领导其实是这个孩子？”
这话一出，张卫东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所有人都用探寻的眼神看过来。张卫东只好对着四周鞠躬说：“大家好，我叫张卫东，是特区建工的人。”
中字头的几个领导没想到刚才在老马身边不起眼的孩子居然认识司局长，低声问老马后得到了确切的答案，然后都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向他。司局长又说：“这次特区建工是局里统一决定邀请过来竞标的，我们希望兆龙酒店能安全生产警钟长鸣。”
大家一起鼓掌，徐坤恶狠狠的眼神瞪了过来，司局长说：“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的大会要开始了，设计方京城设计院的同志也过来了，等会大家好好讨论一下。”
至少现在看来，这次竞标是认真的，但是张卫东知道，凡事都不能看表面，像徐坤这样的人出现在现场，一定不是偶然的。设计院负责讲解设计的人是个中年妇女，看介绍说她是留学归国的高级人才，在国际上享有很高的名声。这位设计师名叫曹新蓝，她现场讲解了一下工程预算，并且把所有的资料也发到了参与竞标单位的手上。张卫东这才知道，旅游局这是让大家拿着设计方案回去做报价和项目阐述，真个流程看起来像模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