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路到此时满院子地转,从口齿不清地喊着妈妈,到此时说一句很长很长的话,从只能抱在怀中喂食到此时自己拿着筷子勺子吃饭,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成功,可以给予她丝丝的安慰,也让她忽略了丈夫的行踪。演绎过太多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在摄影机下她成就了一个又一个的经典角色,本该将这种事情看淡,心境本该比平常人更加开朗一些,但是,没有人愿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硬生生的抢走,何况那个“东西”还是丈夫。这是女人无法忍受的疼痛,在这场“夺夫”大战里,她不知道对手是谁,也没打算弄明白是谁?总之,她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魏淑儿能够成为炙热一时的明星,不仅仅是她的外貌还有她的智慧,而那样的一个万众瞩目的位置,不允许她无知。她美丽的外表里也隐藏着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只是被她无人可夺风采的美丽脸庞给掩盖了。她在丈夫若即若离的态度里,逐渐明白,自己的闪光点被时光一点点地磨灭,而外面的风景却是越来越美丽,随着乔振天在商场与作画上的成就越来越高,仰慕崇拜他的女人自然也越来越多。男人不优秀的时刻,女人巴不得他能够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以便让自己在他的光辉之下,扬眉吐气,耀武扬威。可是,待这个男人真的功成名就的那一刻,却不禁要怀疑,这个男人她是否能够拥有得起,古往今来,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都是有能者居之。故此,帝王能够享受三千后宫佳丽,那时的乔振天名利双收,这位充满艺术范儿的商场巨匠,在这三十七八岁的年纪里,绝对上是“一枝花”的时代。魏淑儿撇开了自己曾经的光辉,发现自己依旧爱慕着这个许多人都爱慕的男人,她不能离婚,即便离婚,也不能因为有第三者的介入,她的傲气让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失败。她一改往常的冷漠,开始对自己的丈夫嘘寒问暖起来,她没话找话地与他分享着儿子一点一滴的成长。儿子走路,说话了,懂得撒娇讨好了,听见爸爸回家的脚步,会蹦蹦哒哒地跑到他的面前,双手一把抱着他的双腿。乔振天弯腰抱起儿子,这才发现自己多少个日子没有仔细看看他的长子了,听着儿子稚嫩的声音喊道“爸爸”,他突然感觉心中被针扎似的。妻子如他所愿地围上了围裙,端上了可口的美食,美丽又温柔,莫思凝的性格如数地复制在了她的身上,她喊说:“华儿,快别闹爸爸了,爸爸累了,振天,你饿了吧!”
家?这是他的家?乔振天迷茫了,平衡被打破了,她在家也感受到了莫思凝的温柔,即便家里的妻子,并没得莫思凝那种与生俱来的宁静与淳朴,但是,至少,妻子比以往温柔了许多。莫思凝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已经成家立业,她只是知道,她的男人很忙,她作为一个教育程度不高的女人,她看不到那上流社会男人的“坏”,她作为一个大龄未嫁的女人,似乎也对婚姻失去了信心。在那贫民窟不远处的街道里,他给她安置了一个简陋又温馨的家,这是她漂泊多年来,一直都“妄想”的家。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叔伯做主将她嫁给了邻村的一个坡脚男人,只为换得三餐一宿的低微要求,如果她的思想一直都在那个落后又贫穷的村落里,那么她的人生也该定格在那个层次上。但是,偏偏在她情窦初开的岁月里,她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脑子里有着新思想的男人。他说:“你看到的天只是天的一部分,天外的天还有好大好大,外面的世界,有火车,有汽车,还有飞机,外面的世界有高楼有大厦……”。外面的世界?她不知道外面还有一个世界,在她的新婚之夜里,她推到了半醉半醒的丈夫,一剪子剪了自己的长发,穿着那鲜红的嫁衣,一直朝外面的世界跑去了。她不后悔,她觉得自己是个英雄。短暂的热爱可以让任何人顿时成为无敌的英雄,而真正的英雄却是在承受过很多的苦难之后,依旧不后悔自己选择的人。从此长达十年的流浪,就跟当年那个长得清秀好看的青年一样,只为寻找属于自己的天空,为此,放逐生命,四处漂泊。她是一个人,但是,她并不觉得孤独,因为内心总是有个信念趋势着她去前进,东边的太阳,西边的雨,城市的繁华与喧闹,乡村的落后与宁静,祖国的秀丽山河,世界的康庄大道。走走停停,看看想想,对于一个女人,这是劳累的,但是,这样的劳累比她锁在那个坡脚的男人身上,要让她快乐得多。她也时常感觉到累,走不下去了,她也会觉得疲惫,想要休息,她偶尔也会思念家乡,但是,她再也回不去了,因为等待她的极有可能是那个坡脚的男人在她的亲族家里兴师问罪,也许是她的叔伯亲友对她的指责与咒骂。在这流浪的期间,她也感受到了世界满满的恶意,偶尔也会绝望,但是,终究她都撑过来了,直到她重逢了当年的那个给她带去新思想的人,那个清秀好看的画家。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事实也的确如此,十年的漂泊,也是十年的求知。莫思凝再不是那个连自己的名字也写得歪歪扭扭的女人了,至少,岁月把她的性情磨得非常的好,正是男人心中期望的妻子模样。不聪明,不愚笨,在你需要什么的时候,刚好递给你什么?“太太,这是先生给您买的,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先生没得时间回家来。”
乔振天的司机给她送了一样礼物,自然,乔振天是个浪漫的男人,他是个艺术家,他对于一切都追求完美。即便他们住所院子里的那颗梧桐树,树上被蛀虫吃了一块,他也小心翼翼地用画笔给梧桐树绘画出了美丽而长存的枝叶。莫思凝打开盒子,里面是华丽的珠宝,一对镶着蓝宝石的耳环,但是,她没有耳洞。司机急匆匆地回来说:“对不起,太太,我拿错了,这是先生送给一个合作商女儿的礼物,我拿错了。”
莫思凝淡淡地“哦”了一声,却好似明白了什么?一份报纸从院外扔了进来,送报员骑着二八自行车在道子里喊着:“号外,号外,魏淑儿一家三口出席慈善晚会。”
她不记得自己订过报纸的,她捡起来看,男人抱着孩子,女人挽着他的手,这样和谐幸福的一家三口,是多么的令人羡慕啊?火车鸣叫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火车即将启程了,莫思凝扶着自己的肚子坐在靠窗的位置。士可杀,不可辱!贫穷的人,也该有独特的骨气。乔振天手中拿着那份她留下的信,满火车站的找着,但是,再也找不到那贤淑宁静的背影。信上写着:我都知道了!简单的五个字,好像堵上了一切,她没有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也没有给乔振天解释的机会。只是苦了孩子,她可以不生他下来的,但是,等着她回到她的家,发现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她需要一个亲人,也需要一个寄托。优雅美丽的女人瞧着对面那对中年的夫妇,魏淑儿笑道:“楚校长,楚夫人,我今儿来,并没得别的意思,只是,我听闻令千金与我丈夫来往频繁,令千金出生高贵,又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若是有了什么流言蜚语,那对令千金怕是不好,我会管好自己的丈夫,请您两位也管好自己的女儿。”
她彬彬有礼,她字字诛心……。“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打在楚红的脸上,楚校长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爆裂出来了,骂道:“我穷尽一生就教出了你这么个败坏门风的女儿?”
楚红的母亲跟妹妹带着已经怀孕的楚红到了外省的小诊所里,做人流手术。楚红是绝望的,也是充满怨恨的,怨乔振天对她的抛弃,怨父母对她的不理解,也怨自己的失足,作为教育界两位泰斗的女儿,她从小就带着光辉,魏淑儿是屏幕里的女神,她却是现实生活中的女神。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那么热烈地去爱,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局,更不甘心,从今往后带着这样的耻辱活着,如何才能够化耻辱为骄傲呢?唯一的可能就是时光。她从小诊所里跑了出去,偷偷地生下了那个孩子,直到两年后,听闻魏淑儿去世了,她才重新回到家。她的父母那么高的地位,她的前途也许会受到一点点影响,但是,她依旧有前途。她嫁人了,她的丈夫死了,所以,她带着儿子回到了娘家,这样一个曾经有过污点的女人,轻轻一遮掩,变成了一个令人同情又肃然起敬的女人。魏淑儿是在生下乔毓后三天死亡的,那天,她瞧着安静地躺在自己身侧的女儿,瞧着在自己床榻前照顾的丈夫。他并没得重新做父亲的喜悦,而是在思考,莫思凝跟楚红的孩子,生下来了吗?如果生下来了,那她们在生孩子的时候,谁会在她们的身边,他懊悔,但是,他无能为力。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美丽的外表下现隐藏着如此深不可测的心机,他输了,输给了这个此时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女人,她在他的面前展现温柔,在他的背后展现杀机,成功地、致命地断了他那“花花的心”。魏淑儿瞧着丈夫问道:“你在想那两个女人是不是?振天,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也会失去我?”
于是,那天晚上,乔振天被女儿的哭声吵醒,看见的却是妻子冰凉的一张脸,与手腕旁鲜红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