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傅司臣微微蹙眉,薄唇抿了抿。现在的他,着实不喜欢这个全称。虽然,是他在六年前剥夺了她叫“小四”的权利。”
谢谢你。““谢我做什么?”
“倪氏。”
“傻瓜。”
傅司臣宠溺地揉乱了她的发,“跟我说什么谢谢。”
这样的表情,真的能演吗?倪佳人自己都不信。突然想到一个很弱智的问题,她觉得自己很矫情,但还是很想问,“傅司臣,如果我和阮舒晴同时掉进了河里,你会……先救谁?“于她,这是一个大问题。傅司臣,“……”她一路都在纠结这个问题?无奈地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瓜,“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我之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你说什么了?”
傅司臣,“……”他知道她现在思维会比较迟钝,可没想到,原本聪明伶俐的倪佳人,怎么变得有点儿……傻了?“你不用拿自己跟她比。对她我只有感激和……愧疚,懂么?”
倪佳人瞪着一双大眼睛,摇了摇头,还是执着于那个问题,“那你救谁?”
“让人救她,我救你。”
“那如果旁边没有其他人呢?”
“也是你。”
“那她怎么办?”
“……”原本他只是想让她安心,没想到,她竟如此认真地追问。好像不得到一个最终的答案,就不会罢休。“佳人。我知道之前的事情让你一直患得患失,但是,相信我,好吗?”
倪佳人深深地凝望着他,没有回答。信与不信,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她想相信,也想告诉他相信,可是,内心仍隐隐的不安,“我……我不知道,我脑子很乱,也不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没关系,慢慢来。”
“但是,我很清楚,我不会原谅阮舒晴。”
她的眸光,很认真。“好。”
“还有……”“嗯?”
“我没有推她。”
“什么?”
傅司臣抬起了眸子,有些疑惑。“如果我说的一些真相,毁了阮舒晴你心中的形象,你会难过吗?”
“佳人,她于我来说,只是要报答恩情的救命恩人。”
而且,还只是做了个捡漏的救命恩人。真正救他的人,其实一直就在身边,只是,他发现得太晚了。现在呢?他到底要怎么解释,才能让她走出自己思维的局限呢?傅司臣觉得很无力。是他这几年太混蛋,才让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一落千丈。以前的倪佳人,哪里会质疑他的半句话,哪怕是错的,她也傻乎乎地信了。“古时候救命的恩情当以身相许。”
“那是古时候。”
“我以为你也这样想。”
“……”傅司臣不想与她辩论,笑着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的事是什么事?”
闻言,倪佳人眸光一暗,“我知道你不会信,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不想再为一个真正心狠手辣的人背黑锅,也不想孩子枉死。”
六年前,六年里,她不曾解释,因为她历经着绝望,因为她还没有想为守护的人去辩驳的时候。但是,她必须为她可怜的孩子做些什么。“六年前,你们都看到我把她推进了车流……”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风吹过响动的风铃,“可是之前,她跟我说——‘倪佳人,我们打个赌吧。赌司臣更在乎谁,如果你输了,带着这个秘密永远地离开他的身边,如果我输了,我也马上离开,不干扰你,如何?’我当时还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她就突然一声尖叫倒了下去,我伸手想抓她,已经来不及了。她被车子撞飞了。你跑过来了,骂了我,抱着她上了救护车……”她说得很平淡,傅司臣却冷唇紧抿。许是分离这一个月的时间对记忆的冲刷,许是阮舒晴最近种种不良的迹象,都让他有些动摇了。他之前一直对他亲眼所见的深信不疑,而且阮舒晴的每一个表情都不像是假的,倪佳人又从不反驳,反而处处自黑,他更是选择相信,一直一起长大的那个人,已经变了。他也没有选择相信倪佳人。经过之前她追问的百口莫辩,他终于懂了,那几年里的倪佳人,为何眼里总是写满了不甘。因为她背了那么久的黑锅,还是一个杀人的罪名。“你信我吗?”
她柔弱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傅司臣收回眸光,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眸,特意放慢了速度,一顿一缓地说,“我信。”
闻言,倪佳人松了一口气,“我是曾嫉妒她。因为她是你对除了我和妈之外最好的女人,你还处处维护她,甚至违背我的意愿也要维护她……但是,我不曾动过歪念头。我以为……你会懂我。”
可事实是,他错怪了她整整六年。“对不起……”一想到因为他的固执,害得他们之间整整浪费了六年,他还无止境地伤害她,甚至害她得了抑郁症,傅司臣都想抽自己两巴掌。又想去自己抽了她一巴掌,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你不用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
倪佳人窝在傅司臣怀里,没有多久就睡着了。在美国的时候,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深眠,总是被各种噩梦惊醒,又或者是一些有触动的场景让她回到现实,更甚者,无法入眠,只好睁着眼睛到天亮。无聊时最常做的事情,竟然是数天花板上贴纸上花的朵数。回国后,自从有傅司臣的陪伴,她的睡眠都好了许多。半夜还是会醒,也会感觉口干舌燥,想拿一杯水喝。这一次,她没有半夜醒来,踏实地睡到了凌晨5点左右。她侧了侧身,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心中一惊,她突然坐起,却发现傅司臣的东西都还在,又松了一口气。有些渴了,她想下楼拿杯水,经过书房,依稀听见里面有声音。书房的门很厚,每次一关门就有剧烈的动静。此番傅司臣故意没关上门,就是害怕关门的声音吵醒了倪佳人。在书房内,他打电话的声音还是压低了。倪佳人抬手放在门把上,正准备推门而进,却听见傅司臣说,“这件事情过去了六年,再查起来很麻烦,但是还是要想办法查。”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倪佳人就听不清了。他让人重新查当年的事情,是相信她还是不相信她呢?倪佳人站了一会儿,没有想透这个问题,还是轻手轻脚地退到了书房的另一侧,打着赤脚踩在地毯上就下了楼。“太太,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秦姨刚起床准备早餐,“怎么没穿鞋呀?地上多凉啊。”
太太……倪佳人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叫自己什么,她下意识地反驳“秦姨,你别这样叫,万一……”万一傅司臣生气?她还记得六年前,她和秦姨的初见,秦姨唤她“傅太太”,傅司臣一声力呵,呛得秦姨好长时间都没敢开口说话。有时候傅司臣不在,她也习惯性称她太太,她说过一次,秦姨有时候难以改口,还是叫了太太。巧的是,有一次,原以为傅司臣不在,她刚叫出口,傅司臣却回来了。他勃然大怒,不仅是秦姨,连她也一并遭了殃。她很紧张,秦姨却笑眯眯地说,“就是傅先生让我改口的,你放心。”
“啊?”
忍不住惊愕。傅司臣……到底在做什么?他现在所做的一举一动,真的,都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宠爱,而且,他这是承认了她的名分。可是,他们……已经离婚了。“秦姨,我有点儿饿了,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一会儿就好,我给你熬个粥,想吃什么?”
“海鲜粥。”
“好。”
天色渐亮,傅司臣下楼陪她吃了早餐,还是没有要去公司的意思,倪佳人想去见一下还在国内的Dick。她在美国还有学业,始终是要回去的,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傅司臣开口。如今,他是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她要回美国,他肯定不会允许。倪佳人问,“你还不去公司吗?”
“嗯,一会儿让何轩送过来就行。”
倪佳人咬了咬唇,他不走,自己还怎么背着他出门啊?昨天的事情之后,他肯定更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待着了。“不用因为我耽误工作,家里有秦姨,我没事的。”
“不想看到我。”
“不是!”
倪佳人下意识地摇头否认。“既然想见到我,为什么还赶我走?”
“……我没有啊。”
“刚才不是?”
傅司臣句句紧逼,盯她的眸子越发深邃。倪佳人有些心虚,“我只是……”话音未落,门铃就响了。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何轩。她匆匆起身逃离,“我去开门。”
傅司臣勾唇一笑,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静静地等待着门口的动静。倪佳人刚开门,看到了一张不可思议的脸,“师兄?”
菲尔站在门前,眨了眨他的蓝眼睛,“小佳人,好久不见了,我竟然很想你。”
“……”倪佳人看着他风流的面相,选择了无视他的玩笑,“赶紧进来吧,nizenme来中国了?”
“我来接老师的任务,过两天我们就要回去了,我来问问你的情况。”
他丝毫不把自己当成外人,毕竟,在美国的时候,进倪佳人的房间太寻常了,他这时候也只当了一件寻常的事情。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倪佳人家里竟是富豪。在中国这样寸土寸金的国家,竟然买下了那么大的别墅,周围拦起来的花园区域都足够再建一栋别墅了。这放在美国就是花园洋房,于他们的房价买得起倒很正常,但是在中国可比美国难多了。他习惯性地抬起眸子想打量一番,却对上了一个男人审视的眸光。举止优雅,气质脱俗,仅是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却自带一种傲人的气势。一眼望去便知,这是一个不一般的男人。菲尔德不禁眯了眯眸,“孩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