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倪佳人身边的人是谁，可是她似乎认识自己，反而倪佳人看到他有片刻的迷茫，好像已经将他忘了。“需要我……回避吗？”
倪佳人问。她知道，许菲应该有话跟戴斯说。“不用了。”
许菲摇头道，“傅司臣让你跟我一起来，就是想让你监督我有没有跟戴斯说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你倒好，主动给我空间，是想诈出一点儿什么来吗？”
她是在开玩笑，却很准确地摸透了傅司臣的一点儿小把戏，可她也没有完全摸透。傅司臣想的远远比她所想的要多。他不是让她不要跟戴斯密谋什么，而是根本没有给她机会密谋。因为他知道，许菲对倪佳人有愧，只要她看到倪佳人，就不可能做出对不起倪佳人的事情。“他并没有跟我说过啊……”倪佳人还真当自己是被推过来玩儿的，欣然答应了，根本没想到许菲说的这一层，“你别想太多，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要是想要空间，我就出去……”许菲，“……”她的心还真是大。“算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等我吧。”
两人聊上这两句倒让屋子里沉闷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戴斯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他许久没有听过这么长的对话，也许久没有见过人了。自从他被抓到这里来，每天面对的都是黑漆漆的四壁，冰冷的墙上只有一小扇勉强可以透过光线的小窗。平时有人送饭也是从门上的小口里递进来，他只能勉强听到一句“吃饭了”，然后一只手把饭菜递进来，这里又恢复了安静。如果不是日复一日地听着同样的声音，他都快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听力。许菲转身看着他，他才意识到，似乎来找他的不是倪佳人，而是眼前这个女人，“你是谁？“他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下一秒想到自己如何提高警惕也没有用，放弃了挣扎。“我叫许菲。”
许菲自报家门，“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她一句惊天动地的话，却说得波澜不惊。戴斯张了张嘴，闭了好几次都没有完全合拢，还有些不相信地问，“你说什么？”
“你都听见了。没什么不能相信的，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在外面你有多少弟弟妹妹我想你也不知道。虽然我也不是很在乎你这个大哥，但是，好歹咱们之间还算得上有那么一点儿血缘关系……”“你想说什么？”
许菲拖拖拉拉地说了许多，却被戴斯一句话打破。倪佳人静静地站在一边，清楚地看到了许菲紧握的手有些许紧张。她从未听她说过如此多的话，想来是见到了亲人，她有些不安吧？害怕亲人直接拒绝她的好意，害怕她失去最后一个可能的亲人。因为抱有一定的希望，所以才害怕失望啊。倪佳人默默地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掌心早已冒出了汗水，湿漉漉的沾湿了她的手。许菲有一瞬间惊恐地转眸，看到倪佳人之后安定了心。“我想说，我能救你。”
许菲转眸，目光比刚才更坚定了些。“你？救我？”
戴斯明显不信，嘴角也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没人能救我。”
“你只需要告诉我，里昂躲过监控的办法或者破解他隐藏的方法，我们就可以放你出去。”
许菲不是个很会谈判的人，她直接抛出了条件，倪佳人暗道不好。这样戴斯可能不会说。“我不知道。”
戴斯蹙了蹙眉头，果然对她提的条件不怎么感兴趣。“你就不想出去吗？”
许菲问。戴斯摇了摇头，“你以为我不了解傅司臣吗？哪怕我把所有东西都和盘托出了，哪怕他也放我出去了，他还是会找到机会把我抓起来。而且，你是我妹妹？不过是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罢了，我的亲生父亲和亲生妹妹都能出卖我，何况一个你？”
他是真的被害怕了。里昂一直把他当做棋子利用，而自己的妹妹也把他当成进入傅家的工具。他是被放出来了，可是最后还是被傅司臣一路跟踪，又回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而且……比上一次还要绝望。许菲微微蹙眉，沉默了。她不知道戴斯心里的想法，实际上她没有了解过，也没有能了解的渠道。她只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哥哥，叫做戴斯，现在在傅司臣的手上。倪佳人见她低下头，便走上前，“所以，你就一点儿都不想赌一把吗？为了那个能随时把你推出来挡刀的爸爸，甘愿在这里承受痛苦？”
她一个反问，让戴斯抬了抬眸，盯着她的眸子几分深邃。“你爸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你为什么不愿意为自己谋一个出路呢？不管是真是假，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
“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出去之后好好过活，不再害人，我们绝对不会再找你的麻烦。而我们唯一的条件，就是要你配合我们找到里昂。”
戴斯的心脏微微颤动了一些，倪佳人从眼眸中看出……他有些动摇了。“这也不是单纯地用你一个消息换来的，找出里昂我们有很多方式，但是我们知道你手里的方式最简洁，而且，菲菲想救你出来，这是我们重新想起这里还有一个你的原因。”
她把自己说得不善，就是为了让戴斯感受到，许菲对他是真心的。在两个缺乏亲人的爱的人面前，让他们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温暖，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许菲听得都有些动容了，嘴角还忍不住扬起笑意。想不到，倪佳人说服人那么厉害。她还以为自己研究的这个药有摧毁人神经的作用，有可能导致她思考不利，最终成为弱智也未可知。没想到……她的智力倒是一点儿没受影响，只是记忆出了点儿问题。屋子里一片沉默，倪佳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有些多了。本来许菲是想来和哥哥叙叙旧的吧？结果话都让她说了……“你……考虑一下吧。”
倪佳人仓促地说，“有什么问题你们交流，我……先出去了。”
她立刻找了个理由跑了。走到门外，她还有些懊悔，自己在他们兄妹俩面前逞什么能啊？把人家想说的话都给说完了，也不见得是多大的本事。这段时间也太急着证明自己了吧？这脑子也忒不好使了！她在外面站着，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不过，许菲没过多久就出来了，让司机把她送回了了苏氏医院。司机看时间还早，直接把倪佳人送到了浮石集团，这是傅司臣一开始就跟他说的。她跟傅司臣简单说了一下戴斯和许菲的情况，没想到戴斯一开始那么不领情，她还以为戴斯会欣然答应，结果到最后他都在保持沉默。“你说，他会不会压根儿就不知道办法？”
倪佳人问。“也有可能。”
傅司臣头也没抬地说，“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又想借此机会出来，很有可能会编造一个故事。”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应下来？”
“可能故事没编好。”
倪佳人，“……”这也不是没可能。戴斯招与不招对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于傅司臣来说，他原本就没有想过要听过戴斯来找到里昂，这只是许菲向他提的一个要求，他人性化地答应了，仅此而已。戴斯答应，他们是一种渠道找到里昂；戴斯不答应，他们还可以按照原计划行动。……苏泽修迅速安排好了实验室的一切，许菲的行动也特别快，按照之前的步骤配好了药，让倪佳人到医院一试。这一次，傅司臣在医院周围布置好了人，特别是在实验室附近。他知道，里昂可能会猜到他要加强防范，这一次可能不会来，但是他要防止那个万一。与上一次相同的事情，他不希望再一次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佳人，这药对你身体没有副作用的，所以才在你身上试。而且，我们也没有跟你现在相同体质的东西……”许菲觉得很抱歉，她只能拿倪佳人本人当小白鼠。“没关系，你打吧。”
倪佳人丝毫不介意，嘴角还带着笑意。许菲点了点头，将配好的药吸入针管。她前所未有的紧张，而且，傅司臣一直站在倪佳人身边，他的目光给了她巨大的压力。她知道，所有人对她都抱有莫大的希望，可是，这一次……她可能要让大家失望了。她知道还差一味药，可是那味药实在是太难找，她……只能试一试另外的方法了。万一……这种药可行呢？针没入皮肤，针管里的液体被缓缓地推进倪佳人的身体内，她只觉得扎进去的时候一阵刺痛，不适应地咬了咬唇，随即身体就是一阵发软。倪佳人蹙了蹙眉，不知道这是不是药的正常反应，她忍着痛，却拽进了傅司臣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