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键按下,那头机械地“嘟嘟”了两声,便被自动挂断。跟过去几天她尝试了数次的结果一模一样。路映萍气得一拳头就捶在了车子的真皮座椅上,简直想要直接跑去徐家财团的总部找徐成谦算账,想了想,还是只能暂且忍下。不说她现在只是徐成谦的前妻,哪怕他们的夫妻关系还在存续阶段,这事儿她也该抱个低三下四的态度。路映萍在车里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等到情绪缓慢平复,她抬眸看向前座的司机,淡声吩咐道,“开车吧,回路家。”
这司机在路家待了20多年,平时是最老实听话的。路映萍等了许久,迟迟不见车子发动,她才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老余,叫你开车你听见没……”最后一个“有”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路映萍抬头便见到一把锃亮的匕首正抵在老余的脖子上,老余整个人哆哆嗦嗦的,显然是被吓坏了,而那把匕首反射着窗外耀眼的夕阳,晃得她一时间没有看清坐在前面副驾驶位上的人。“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车里?”
路映萍十分警惕地问。她平常出门都只带司机一个,今天提前打探好了苏鹿的动向,才会临时叫了几个保镖过来撑场,也因此,这个人穿着黑色的西装制服混在保镖堆里,直到事情办完她都没有察觉出异常来。副驾驶位上的黑衣男子晃了晃手里的尖刀,似乎并没有要急着回答路映萍问题的意思。他把刀锋对准司机老余,故意吓唬他似的往他身前凑近了几分,老余这个老实巴交的司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尤其这个黑衣男子还用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唇角微勾,将下巴上一个陈旧的刀疤咧得更开,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别提有多渗人了。他的身体颤颤巍巍地抖个不停,就连回头看一眼路映萍的勇气都没,直到黑衣男子逗弄得腻了,伸手打开驾驶位的车门,他才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仿佛在逃离什么灾难现场。车门被重新换上。黑衣男子顺手将中控锁上,防止路映萍逃跑,这才转身朝后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坐姿。“姑姑,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才几年不见,就连侄儿我都不认识了?”
路映萍不屑地冷哼,“呵,你这个绑架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攀我路家的亲戚,识相点的赶紧放我离开,不然的话,有你好果子吃!”
即便眼下,她是处于劣势的那一个,路映萍这种心高气傲的豪门贵妇,也绝不会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尤其她刚在苏鹿那儿受了一肚子的气,如今不管好赖,通通都发泄到了这个绑架犯的身上。前座的男人依旧保持着那种慵懒随意的坐姿,也没被路映萍这话给气到,而是若无其事继续把玩着他的尖刀。对面坐着一个身份不明又异常危险的人,路映萍一个女人家,无论底气再足,心头总是有几分发虚的,她就这么跟他僵持了片刻,细细打量着墨镜底下他那张若隐若现的面膜。忽然,她的脑中灵光一闪,再也抑制不住惊讶地伸手指着他。“你、你你你……你是慎思?”
“嘘——”黑衣男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倒没否认路映萍的猜测,而是随手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那张被覆盖住的脸便彻底露了出来,却是吓得路映萍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其实她印象中的“慎思”,长得一点儿也不可怕狰狞,骨子里流淌着两户高贵人家的血液,容貌上自然也能遗传得到。可她眼前的这个,一张脸上遍布着刀疤不说,那表情还显得格外狰狞,让她这个自认为是见惯了世面的人,一时都有些难以接受。“慎、慎思……好端端的,你怎么变成这样……不!是变了个样子了?”
路映萍克制住想吐的冲动,尽量把话说得不那么直接伤人。如果换成是别人绑架她,就算手里拿着十把刀,路映萍也有这个自信能够稳得住阵脚。可他偏偏是慎思。这个孩子,不说是她从小看着长大吧,骨子里那种阴狠嗜血的劲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到的。被叫做“慎思”的黑衣男子勾唇笑笑,不答反问道,“一个从小就被自己的亲人抛弃,扔在流氓堆里的人,你期待他能变成什么样子,嗯?”
路映萍心虚地吞了口唾液,没再说话了。她心里很清楚,当年提出这个主张,又最终落实下去的人其实就是她自己,那么无论慎思今天变成什么样子,最没资格挑剔的人,大概也就是她了。静默又诡异的气氛在车厢里流淌了片刻,路映萍还是对抗不住心底的焦虑,换了一个稍为轻松的话题,“那慎思啊,你这次回来,是来办什么事情的吗?要是有什么需要姑姑帮助的地方,你……你尽管开口啊!”
男人闻言,把玩着匕首的长指不由顿了下,抬眸便是一个淡然却又令人发怵的微笑。他稍稍直了直身子,也不知讲的是真话还是在试探,“要说到帮忙的事情,我这里还真有一件,需要劳烦姑姑你的大驾呢。”
路映萍顿时懊悔得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慎思这个人,无论带不带血缘关系,说实话她都不想跟他走得太近,更别说是帮他做什么事了,刚才那一句也纯属客套,却没想到是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路映萍永远都不会忘记,大概是在慎思七岁的那一年,路家把他从外面接回来小住,只是一晚,她养的一只宠物狗便被人活活剥了皮,而这小子的黑色外套上,据佣人说就沾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只不过是一只宠物狗,而他的那件外套也死活不肯拿给佣人清洗,路映萍虽然心有怀疑,却没有办法在老爷子面前治他的罪,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