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山崖之下的时候,夕阳彻底落了山。两条山脉蜿蜒而行,不多不少,在这个地方留下了一条平坦的山沟。因此,这里尚且住有居民,而在这里前面十多公里的地方,村民居住更密集。不同寻常的是,想要在猎户家里留宿,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想想也是,这里并不安定,有时候歹徒前来不再少数,因此这里的猎手也都不是宵小之辈。走到人家大门前,唐明伊告诫梁成飞,这些猎户周围几乎没有不设陷阱的,因此,行走的时候要格外小心。比如,常人过来自然都是走正门,因此,正门这里也有他们平时出行,是绝对安全的。而你想绕到屋子后面,想要走窗户,不知道就有多少陷阱在等着你。猎户擅长捕猎,给猎物下套是他们最擅长的技能,因此,若是小看的话,很可能性命不保。听到唐明伊的解释,梁成飞觉得太奇葩了,深觉他们生活的不易。唐明伊又说,如果猎户不开门,想要破门而入,家里设置的陷阱更多,比如,门上放了辣椒面,抛洒而下,或者正对门的窗户里,藏着两把自动弩弓。梁成飞彻底放弃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念头,便乖乖的跟在唐明伊后面,二话不敢多说一个。唐明伊敲响了门,大声问道:“有人吗?龚伯伯,我是小伊,你在家吗?”
里面听不见任何声音,却有人忽然在门背后问道:“你是哪个小伊?”
唐明伊解释道:“你忘了吗?一个月前,我还在您家里留过一宿呢,天色已不早,想再在龚伯伯家里留宿一晚,不知道龚伯伯方不方便?”
“哦,小伊啊!”
一个慈祥的声音喊了一声,隐隐约约,梁成飞看见门缝里探出一只眼睛,查看了一番,才缓缓打开了厚重的实木大门。虽然这里的猎户看起来都很贫穷,但他们的房屋却修建得异常庞大。围墙有的地方是泥墙,有的地方却是用大块的石头砌成,连大门都是至少十公分厚的木板。在这大山之中,恐怕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和木头,因此,想要直接翻进去,自然是非常困难的。那是一个瘦骨嶙峋,却又感觉浑身都有劲的老头。当然了,他其实刚过五十,但看起来已经是六十岁的面孔。他一眼看见唐明伊身后的梁成飞,目光就没有移开,那眼神之中,像是一只老鹰在审视着地上的猎物。唐明伊见此,满是羞涩的看了老头一眼,客气的笑道:“龚伯伯,我想再借宿一晚,他呢,你不用担心,他是我相公呢!”
“……”梁成飞惊愕的看着唐明伊,抿了抿嘴,感觉怪怪的。那老头这才沉重的“哦”了一声,道:“小伊这是回去结婚了呀?哎呀,你怎地不给我女儿介绍一个好小子,这相公长得可俊了,真是郎才女貌。”
“龚伯伯,你女儿比起我,可能干多了,我什么都不会,根本不像一个媳妇儿。”
唐明伊早就娇红了脸,她其实很不擅长拉家常。“哪里啊,你是大户人家的女孩,和我们不一样,你不用做这些,也有人帮你做的。”
龚老头放开手,连忙道,“你们赶了一天路,也累了,赶紧进去坐坐。”
唐明伊开心的点点头,道:“龚伯伯,你还没关门!”
龚老头叹道:“我丫头没回来哩,我在门口等一等。”
“哦!”
唐明伊叹了一声,想到他女儿多半是出去打猎了,便是拉住梁成飞进了里面的屋子。今晚是除夕之夜,作为汉人,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也因此,梁成飞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龚老头身上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貌似应该是用兽皮做成的。进了门,里面打扫得非常干净,虽然是泥巴院,但里面几颗常青树已经长得粗大,看起来非常舒适。房间里,升了一炉大大的柴火,照得整个屋子仿如白昼,暖和的气息让人全身都舒服起来。炉中烧着的是铁木,因此,燃烧了很长时间,炭火也没有燃尽。坐定后,唐明伊红着脸道:“刚才的话,你不要见怪啊,我不这么说,龚伯伯不会放心你……”“这有什么呢?”
梁成飞苦笑片刻,道,“这些人的生活,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啊,他们生活得可真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你不知道,我上一次过来,听他说起,他的老婆就是被歹徒抓走的呢,那时候,他们的女儿才三岁,我就觉得特别气愤,恨不能把那些歹徒全部杀光。”
唐明伊说到此处,便有些动情了。梁成飞惊讶的道:“都发生这样的事了,他们为什么还不离开?竟然又在这里生活下来了?”
“哎,这一点我也不知道,也许,龚伯伯是想等自己老婆回来吧,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她恐怕早就死了。”
“那些歹徒常年躲在深山活动,见不到女人,女人被他们抓去,下场真的……”唐明伊竟然说得有些哽咽,像是很清楚内幕似的。梁成飞冷哼了一声,道:“最好不要让我遇到,否则,他们可没有好日子过……”唐明伊收住了自己还想说的话,连忙朝着门外望了一眼,叹道:“龚伯伯是真的可怜,那么多野兽尚且不能要了他们的命,他们却要躲避很多从这里逃离边境的歹徒,或者从其他地方逃过来的强盗。”
“可惜,在这深山之中,我们给不了他们任何帮助,他们父女两人在这里生活,真不敢想象是什么日子。”
梁成飞心有余而力不足。唐明伊顿时面色一喜,笑道:“你不是医生吗?他们身上因为捕猎,或多或少留下了一些痼疾,你能不能治啊?”
“当然能啊,你一说还提醒了我,这山中野生药材很多,我可以为他们留下一些方子。”
梁成飞忽然觉得力气有地方使了。唐明伊重重的点点头,充满感激的看着梁成飞。这时候,龚老头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满是歉意的道:“怠慢了两位,你们莫要见外!”
唐明伊摇头道:“是我们打扰了您!”
龚伯伯强颜笑道:“小伊你就是客气,在这深山之中,人也不多见,能有你们这样的客人登门,是我们的福气。”
“谢谢龚伯伯了!”
唐明伊欢喜的点点头,问道,“龚伯伯,龚月姐姐这是去哪儿了啊?天都要黑啦?”
龚老头沉重的叹了一声,道:“能去哪里,还不是打猎么!”
“啊,今天可是除夕,她怎么还出山打猎啊,而且,天都要黑了,还不回来?”
唐明伊很是惊讶。“哎,谁晓得呢?这娃娃从小太顾家,是我龚老汉没啥本事,长期让她营养不良,前一久她只说肚子痛,痛得在地上打滚。”
“我才知道,是因为生活太差,作息不稳,让她痛经了。”
“我不能让她痛下去啊,就拿着家里储存的干肉,去下面陈老医那里换了一些药给她吃。”
“痛是缓解了,可眼瞅着过年了啊,家里连一块下锅的肉都没有,她非要去上山打猎,弄一顿鲜肉回来过年,我阻止她也硬是不听,结果现在都不回来,可把人焦坏了。”
龚老头说到这里,就是一阵后悔的长叹。梁成飞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里可食的动物应该很多啊,况且你们旁边种了很多菜,按理说营养还是不成问题啊?”
龚老头认真打量了梁成飞,道:“舍不得哩,打一只干货不容易呀,本事就这么大,都是拿到下面去换一些家里需要的米啊,煤油啊,棉絮啊,多得很。”
梁成飞顿时问不出口了。是啊,他想得太天真了,生活所需要的东西很多,还有老头没说的盐啊这些东西。对于现代社会来说,这些东西不值钱,可是他们这里也不可能有商店啊?因此,恐怕就格外值钱了,他们为了生活,也需要这些东西,因此,不得不拿自己仅有的东西去换。而且,他们的东西自然就显得廉价了,导致连自己都舍不得吃,全拿去换了必需品。刚才唐明伊也说过,这个地方下去十公里,住的人户更多一些,但是这下山的路可不好走。唐明伊展颜一笑,道:“龚伯伯,你不要着急了,龚月姐姐打猎的本领我可见识过呢,还有,他叫梁成飞,他可是很厉害的中医呢,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让他看看,你放心,绝对不收钱的……”“真的?”
龚老头那满脸不信任的神色,梁成飞也见得不少,他不仅不生气,还耐心解释道:“我梁家乃是中医世家,因此,我三岁就开始学医了。”
龚老头听见这个中肯的回答,顿时变得激动起来,伸出大拇指对唐明伊说道:“黑呀,了不得啊,小伊,你可嫁了一个金龟婿,我们这些地方会治病的人那都是神仙,山下的陈老医,可黑心了,见到漂亮的女人,就要让别人嫁给他,他才肯救。”
“……”这可谓是语出惊人啊,梁成飞老脸一红,暗暗想到,这种操作怎么感觉有些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