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发火了,郗愔也不敢多说话,当即捧着他的手书匆匆离去。 打发走了儿子,郗鉴忧虑之色更浓,他背着手不断地来回踱步,陶旭看着也感到渗人。 荀羡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太尉,我二人虽然初来乍到,但也是太尉麾下一小卒。太尉若是有所差遣,我二人自当尽忠竭力!”
郗鉴要的就是荀羡这句话。 陶旭和荀羡虽然名义上是他的手下,但实际上是王导和殷浩的代理人,他既不想得罪也不想谄媚。可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每一分力量他都不想放弃。 南边的庾冰是指望不上了。西面建康更是个空壳子,自守都嫌不足,更不会出援兵。要是桓温真的闹事,那只有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荀羡肯开口,那陶旭也就不好意思拒绝。月前和郗昙的那场演习,郗鉴可是站在天台上看满了全场。 虽然陶旭使用的阵法他没见过,但郗鉴毕竟是个从军近三十年的老军伍。他一眼就看出了陶旭这套所谓的八阵是一种正奇结合的精妙阵法,尤其是当敌强我弱的时候,主动示之以弱可以收到出人意料的奇效。 可郗鉴毕竟是近七十岁的人了,位高权重,权倾东南。要他放下身段不耻下问,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口。这些日子他也严禁郗昙练习陶旭展示过的阵法。 眼下机会来了,他实在是不愿意放弃检验陶旭成色的机会。 “子初你的部队刚刚组建不过一个月,能行吗?”
郗鉴还是有些疑虑。 其实他担心的不是部队的战斗力,而是万一部队打光了,他不好向王导交代。 “太尉勿虑!”
这次开口的是陶旭,“我等投笔从戎,本就是为了上扶社稷,下安黎庶。若是让狄胡铁骑饮马江南,那这军建的又为得何来呢?”
陶旭的话听着慷慨激昂,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可在场的三人心里都清楚郗鉴不会让他们去送死。 “好吧。”
郗鉴装作十分为难,勉强同意了下来。 可既然同意了征调陶旭的新兵,那这装备自然也要….. 郗鉴当即表示新军的装备他会搞定,待两日后新军抵达,装备就会到位。 “军情急如火,如何等得了两日!”
陶旭当即表示一天打个来回绰绰有余,明天午时肯定能准时到位。 郗鉴欣慰的点点头,“好!好!好!”
来来回回,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正当三人商量的时候,郗昙一身戎装的闯进屋里。见到陶、荀二人在场,也不惊讶,他躬身对父亲言道:“各屯屯长都在大堂到齐了,请父亲训示!”
“走吧!”
郗鉴深深吸了一口气,振作起精神。越是这种时候,主帅就越是要镇定自若。 陶旭随着郗鉴走下大堂,只见原本十分宽敞的大堂里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各种全副武装的军官们。他们正在窃窃私语,相互交换着关于这场行动的情报。 一见郗鉴露面,所有的军官立刻单膝下跪,郑重地行礼。大堂瞬间鸦雀无声。 看来郗鉴的威名还是强啊! 陶旭心里甚至有点羡慕。 郗鉴缓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坐下,又让陶旭和荀羡坐在自己身旁,这才让众将官起身。 郗昙也不用父亲吩咐,他将早已准备好的地图铺在地上,给郗鉴递上了一根细长的指挥棒。众军官们也都十分默契的围了过来,前排的人纷纷坐下给后面的人让出视野。 这一切不用郗鉴开口,众人做的顺畅无比,看来平时郗鉴是没少做规矩。 老头子拒绝了儿子递过来的指挥棒,他示意由郗昙你来点就是了。 “诸君,你们中有些人或许知道,有些人或许不知道。南康公主驸马、琅琊太守桓温刚刚寄信给我说他准备把淮阴的驻军和百姓全部南撤到长江以南。”
郗鉴说完,众军官依旧沉默,他们知道还没说到正题。 “老夫也不知道狄人会不会为难与他。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京口驻军还是需要配合行动。下面听我的命令。”
郗鉴的话里没有任何商量的口气,完全就是命令。 “我京口军一共有一百个步兵屯。除了沿江各地的驻防军外,还有六十个步兵屯可以使用。重熙!”
他点了郗昙的名。 “你左校部麾下十个步兵屯是本月值班的机动部队,随时可以出发。待会结束以后,你部连夜出发,立刻抢占高邮,为大军建立前沿营垒,一概军需补给随到随存。”
这意思就是让郗昙建立先头堡垒兼补给站的意思。 “诺!”
郗昙答应的很干脆。 从淮阴出发南下,沿着春秋时期吴王夫差开辟的邗沟走是最快最稳的路线。高邮建城于樊梁湖(高邮湖)边,不仅水利运输速度快,而且可以停靠的船舶也多。只要能抢占高邮,那就等于建立了一个先锋堡垒。 “我已致书给广陵的左卫将军陈光,让他出兵寿阳,袭扰那边的狄胡,造成我军主力在西的假象。如果能减轻一点桓琅琊的压力,那也是好的。”
郗鉴话锋又一转,点着众军官中的一人道:“司马校尉,邗沟东侧是射阳湖沼,淤泥众多,敌军骑兵不利行动,你的右校部十个步兵屯则东出射阳,在侧翼掩护桓琅琊南撤。”
司马校尉身材不高,但嗓门很大,他嚷嚷着道:“如果桓驸马顺利南撤,那我部如何撤退?”
郗鉴口说,郗昙立刻在地图上跟着点到,“射阳附近都是沼泽居多,你可沿盐渎南撤到广陵,不必与我汇合!”
“诺!”
司马校尉也没废话。 “陈将军虽然是疑兵,但也要带走二十个步兵屯。剩下的二十个步兵屯在明日午后务必要全员齐整,装备军械满配,在校场待命。”
郗鉴又指着司马校尉和郗昙道,“你二人自行出发,不必再禀报我了。”
“敢问太尉,此次行军….”一名留有长须的书生悄悄提醒了一下郗鉴。 “哦,老夫差点忘了,就用龟虽寿吧!”
郗鉴叹了口气。 “这是什么意思?”
荀羡听了有点迷糊,但又不敢直接问,只能悄悄地问身边的陶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