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已经等候了一个时辰有余!”
小厮恭敬的答道。 荀羡一听,顿时紧张起来。他连忙吩咐小厮打一盆温水来替陶旭擦擦脸,又给陶旭整理了一下仪容。 本来陶旭是一身戎装,没来得及换衣服。虽然没有穿甲胄,但一身戎服和士族们的宽袍大袖相比毫无逼格。 荀羡想了点办法,从怀里掏出一瓶不知名的油,抹了一点在陶旭的头上,这里面似乎掺杂了某种花香,闻上去倒是沁人心脾。 左看右看,估计荀羡还不满意,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粉盒,扑了一点不知名的粉在陶旭的脸上。 要是只看脖子以上部位,陶旭妥妥的就是一名士族青年。 眼下也没有更多的化妆品了,荀羡只能吩咐陶旭说一会说话要千万小心。 陶旭被他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帝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还能有什么贵客能让荀羡如临大敌? 整理完仪容后,荀羡和陶旭在小厮的带领下,穿过重重假山围绕的廊桥,来到一间僻静的小屋。估计是等候的时间太久,屋里已经点燃了灯烛。 “贵人就在屋里!”
小厮说完,打开房门。只见一个背着身子正在观看墙上挂画的青年转过身子来,陶旭定睛一看,正是年轻的皇帝。 “臣荀羡(陶旭),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陶旭跟着荀羡跪下,山呼万岁。 “二位贤卿快快请起!”
皇帝十分热情的把二人扶起,全无皇帝的威严。 进了屋子,小厮立刻退出,反锁上了房门。 屋内除了皇帝以外,还有两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这一位,陶卿是见过的!”
皇帝指着其中一名四方脸壳、面色略黑的青年道,“当日护卫公主车驾的射奴,便是这位汝南王。”
“小王司马统,见过陶驸马!”
司马统丝毫没有尴尬,也很热情的朝陶旭拱手致意。 陶旭还完礼后,皇帝又给他介绍另一位,“这位是中宗元皇帝的幼子,也是朕的皇叔,会稽王昱!”
“久闻陶子初的大名!如今名震京师,已经不在王敬和荀令则二人之下了。”
会稽王司马昱笑着和陶旭行礼道,“当初殷渊源举荐你时,小王还怀疑他是不是看走眼了。如今再看,殷大师果然是慧眼识才啊,惭愧惭愧!”
司马昱是日后的晋简文帝,在桓温的胁迫下继承大统。这样的人陶旭不敢得罪。对方又拍了一堆彩虹屁,他也是连忙还礼。 四人都见过之后,皇帝招呼众人坐下。 “自从卿回京之后,朕就一直想私下召见你一次。可连续大半个月,卿不是安居城内,便是大队人马傍身。弄得朕也没有办法啊!哈哈!”
皇帝说这话虽是自嘲,却是有点嗔怪陶旭太不顾家了。 陶旭连忙起身道歉起来,“王将军等同僚也是夜不归家,大家都值守在营里,臣自然也不敢擅离职守。”
皇帝微笑着点头,让陶旭坐下说话。 “卿如今是屯骑校尉,肩负京师宿卫重任,朕也没有嗔怪你的意思。”
说完,他朝会稽王司马昱看了一眼。 司马昱接过话头,”陶卿侍人以诚,待事以忠。端的是江东不得多得的人才。听说射阳一战,狄胡的宿将张贺度也败于卿之手,恐怕郗太尉,都未必能做到吧?“ 陶旭听他话里大有深意,便也不再藏私,把射阳之战的经过完整讲了一遍。从皇帝往下,众人都听的津津有味。 “原来如此!桓驸马竟然暗中和狄胡还有往来!要不是狄胡拼命围攻,小王也要奏他一本暗通胡贼之罪了!”
司马昱越听越气,不由得拍腿叫道。 “也不能怪桓驸马!”
陶旭连忙替桓温开脱起来,“桓驸马在边境忠勤于事,兵马钱粮都取自于敌,数年之间还聚拢了数千流民。要不是狄胡突然发难,淮阴城未必便破。”
“可如今丹徒以北,朝廷已不复再有兵马。淮东一带,事实上已经被放弃。这等罪责,难道桓元子不该领受吗?”
司马昱摸着胡须,盯着陶旭继续问道。 陶旭看看皇帝,再看看身边的荀羡,见他们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心想这该不会是什么圈套吧? 一旁的司马统开口道,“陶驸马,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天子喜欢诚实之人,你又何必有什么顾虑呢?”
陶旭心中警惕之意大起,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替桓温辩解了几句。 司马昱听完,眼神里似乎有一股失落之意。 “陶卿以为桓元子屯兵淮北,真的是为了朝廷吗?”
司马统问道,“他屯兵淮阴这几年,私下里和狄胡的青徐刺史做生意,所得利息何止百万钱!君不见他移驻金城之后,不过数月时间,拉起的队伍高达万人之多。比淮阴时更为强盛!”
陶旭隐隐听出了他们对于桓温的不满,叫自己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对付桓温? 皇帝叹了口气道:“朝廷驸马尚且如此,其他重臣,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是啊,重臣常有,而忠臣难寻啊!”
司马昱年纪轻轻的他在颌下已经留起了一些胡须,他捻着短须叹道。 陶旭大概听出了对方的用意。拐弯抹角了这么多,不就是让自己表忠心么? 这种事陶旭上学的时候经常做,只不过表忠心的对象改成班主任,表忠心改为表学习决心罢了。 这种场面话陶旭说起来轻车熟路,当即套换词组,拍着胸脯吹嘘了一通,说什么只要有自己在,就不容奸臣作祟,就誓死捍卫晋室之类的话。 皇帝听了却毫无笑容。 司马昱又叹了口气,一脸沉重的对陶旭道:“方今天下大乱,晋室迁播。天子虽暂居江东,但北方狄胡气运犹盛,西方蜀汉割据、妄称帝号。海内虽有忠臣,但力有不逮,正是陶卿这样的能臣大放异彩之际。陛下原寄望于桓元子,但只怕所托非人。”
司马统也帮腔道:“皇室陵替,帝室衰微,而门阀盛起,政出多门,相互掣肘。前日里王、庾二家为了弄权,竟然各自招兵入京。惊动天子,该如何论处?”
陶旭已经不是隐隐约约了,而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