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非庾公亲自出面,不能善后!”
王恬摇着头劝道,“在下听说上虞令正在命人监督建造浮海大船,很可能要举家出逃啊。”
“出逃?往哪逃?”
庾冰铁青着脸道。 王恬不动声色的往北方指了指。 “中原?”
王恬微微点头。 “我明白了!”
庾冰咬着牙恨道,“此事我来处理,待我禀明天子,再去会稽!”
“我王家在上虞也有不少庄园产业,还要拜托庾公了!”
王恬郑重的朝庾冰行了一礼。 庾冰直到现在才明白王恬的用意。 其实不仅王导在临死前向自己低头服软,乞求他放过王氏子孙。就连王恬也萌生了退意。 今天和庾冰讨论会稽郡的田庄产业,其实就是在暗示自己有隐退田园之意。 既然王家往后退了一步,庾冰也没有赶尽杀绝的道理。他当即表示不用客气,会稽郡谁敢动庾、王两家的产业一文钱,他都要剥皮抽骨、碎尸万段! 王恬千恩万谢,带着庾冰出门,只见蔡谟和司马岳已经等半天了。他连忙亲自将三人护送出门。 相府大门外已经是望眼欲穿的官员们终于盼来了司马岳等人。王恬的出现更是点爆了在场的气氛,数十名官员一拥而上,激动的问起了王导的病情。 王恬这次回家也带了不少兵。光是相府大门口就布置了整整一个步兵大队的兵力。可就是这五十名士兵,居然拦不住五十多个深居简出的士族官员。 “敬豫兄,丞相的病究竟怎样了?”
“王将军,丞相的病我有偏方能治!”
“螭虎(王恬小字),你可不能不见我啊!”
打听消息的,送偏方的,攀亲戚的,各种人几乎都快把王恬踩在了地下。 “够了!”
一个长须男子一声暴喝,顿时震住了局面。众官员回头一看,正是郗鉴的长子郗愔。 郗愔在众人间的威望很高,他一声怒喝立刻让官员们停下了冲击。 郗愔缓步而前,所带之处,众人纷纷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 别人怕郗愔,庾冰却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昂着头道:“方回(郗愔)兄,在下还有要事要进宫面奏天子,恕不奉陪了!”
说完,他带着司马岳昂然而去。 蔡谟愣了一下,也跺脚叹气,紧随其后。 一看这三人都不辞而别,郗愔脸上愈发凝重起来。 “螭虎,我也不能进吗?”
郗愔板着脸问道。 作为王家的盟友,这点面子自然不会不给。 王恬当即表示没有问题。 “别人不给进,郗方回难道还不给进吗?这边请!”
王恬吩咐手下让开一条缝,依旧挡住了百官,只让郗愔一人入内。 “丞相究竟病的如何?”
一进门,郗愔开口就问起了王导的病情。 王恬已经被这个问题问麻了,他连连摇头,“你自己进去看就知道了。”
*** 郗愔在相府里待的时间很短,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出来了。 和庾冰出来时的踌躇满志不同,郗愔本就严肃的脸板的更加严肃。这让依旧在等待消息的众官员们议论的更加激烈了。 送走了郗愔,王恬吩咐手下紧闭大门,谁都不许再放进来了。 “阿兄,父亲让你去一趟呢!”
一个稚嫩的童子在自己背后叫嚷道。 王恬回头一看,正是最年幼的王荃。 他一把抱起王荃,带着他又回到了小院子里。 “你们全都出去,我和父亲有话说!”
一进屋子里,王恬立刻把几个弟弟全都赶了出去。 “连我都不能说吗?”
王洽好奇的问道。 可他一看王恬阴郁的表情,立刻就很识相的出去了。 王恬站在原地,目送着三个弟弟走出院门,这才关上院门,又反锁上屋门,走到了王导所在的厢房里。 “都走了?”
“都走了!”
现在的王导盘腿坐在卧榻上,头挽高髻,双目精光闪烁,身披一件大衣,浑然不似之前见庾冰时的濒死狼狈模样。 “父亲,你没事吧?”
见王导一脸严肃的沉吟不语,王恬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看庾季坚什么反应?”
王导说话时的发音吐字又快又准,一点都不含混。 王恬努力的回想着每一个细节。 庾冰虽然十分努力控制自己的言行,但脸上不时颤动的肌肉和走路时不再从容淡定的步伐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喜悦和激动。和王导斗了那么多年,终于熬死了王导,他如何不兴奋? 只差亲自飞到武昌去告诉庾亮这个大好消息了。 王导听了王恬关于庾冰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说话语气、用词,确认了庾冰的确相信了自己的表演,才松了口气。 “你的人都可靠吗?”
王导再问了一遍,他要做到万无一失。 “回父亲,万无一失!”
王恬在姑孰经营多年,几个心腹还是能培植起来的。 “好!”
王导一拍手掌,“这件事谁也不要说,哪怕是郗道明和谢仁祖都不要告诉!对了,郗愔什么反应?”
“他很悲痛的样子,似乎也在盘算什么。”
王恬老实答道,“要不要索性告诉他?毕竟太尉要是做出什么来,只怕......” “只怕什么?”
王导反问道,“只怕画蛇添足吗?”
“不敢!”
王恬被训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王导冷哼一声,“一切按我说的做,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为什么了。去,把敬和(王洽)叫来。”
*** 庾冰三人从王导府中带出来的消息彻底点爆了整个建康城。原本满城喜迎皇室大婚,顺带大赦天下的氛围顿时被一扫而空。 据说皇帝在看过了王导的遗书后立刻亲自出马,再次探访了王导。可从相府出来以后,皇帝也铁青着脸一声不吭,直接回了皇宫。 这几天陶旭的小日子过的不错,算是难得的放了一个短假。直到... “咚咚咚!”
鸡鸣巷的新宅大门被敲响了。 这扇朱漆大门用的从宁州特产的上等木料,再加上湘州特产的丹砂调和颜料才制成的。花了陶弘足足十多万贯钱。 现在被这么大声敲,就连十郎都觉得心疼。 “谁啊!知不知道这门多少钱?”
十郎一边嘴里抱怨着,一边小跑着赶来开门,他生怕这大门被敲坏了。 “告诉你家郎主,就说正一真人前来拜访!”
十郎打开小门一看,只见一个面戴赤发鬼面的道士站在门前,用吩咐的语气冷冷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