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小门一开,但见一个中等个子的道士架着醉意醺醺的陶旭,侍女们连忙把自家主人接手过来,扶进房内。 “你叫什么名字?”
后院仅限女眷进入,麻老六刚转头要走,却被叫住。 他转过头来,却见一个十五六岁、身穿一身黄袄的少女从正房走了过来。 她站在麻老六面前,好奇的打量了一番,问道:“怎么从没见过你?”
“属下麻六,乃是主公刚刚拔擢的近身亲卫!”
麻老六看她一副娇生惯养的模样,料定她是家里的主母,不敢大意,便老老实实低着头答道。 “近身亲卫?”
公主扬起了头,双手抱在胸口,漫不经心的问道,“那陶郎今日都去了哪里?为何现在方回?和谁喝酒喝成这般模样?”
公主一连串问题问得麻老六哪一个都不敢回答。 关于支道林的事属于绝密,主公不发话,他谁也不敢说,哪怕对方是主公的夫人。 “这是当今天子的妹妹,也是你郎主的正室夫人,连公主都要隐瞒么?”
把陶旭安顿好,梅姊又匆匆跑出来,见麻老六不肯回答,便板起面孔呵斥道。 “非是属下相瞒!”
麻老六只能双膝跪下,恳求道,“实在是主公吩咐,机密大事非他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透露!”
南郡公主朱唇轻启,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她盯着麻老六的脸看了又看,见他脸色丝毫不变,只能冷哼一声,气鼓鼓的回房间去了。 “哐当~” 木门被粗暴的关上,地下的积雪呼了麻老六一脸。 “公主,那个道士不老实!”
梅姊跟在公主身后言道。 南郡公主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微微一笑,“都安歇去吧~今夜还是我服侍陶郎!”
*** 陶旭少有睡的如此安逸的一觉,等他从梦中醒来,已是接近午时了。 “呃~啊~” 陶旭睁开眼睛伸了个大懒腰,只见窗外地下的浮雪已经渐渐化去,明媚的阳光洒在床头,侍女们正在清扫着庭院。 屋内烧着一盆炭,正是外寒内暖,好不惬意的生活。 “陶郎!你醒了!”
发现陶旭醒来,公主又惊又喜,她从梳妆台前起身,坐在了榻边,靠在陶旭头边轻声问道:“饿了吗?要不要煮碗粥喝?”
陶旭有些不太习惯她的殷勤。昨天一早他就偷偷溜出去,晚上回来又烂醉如泥,原以为公主会大发脾气闹上一通,可现在看来,倒是个贤妻良母了! “嗯~”陶旭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点了点头。 公主随即起身,先是给陶旭端过一碗用于漱口的凉茶。待漱完口后,又从一只盛有温水的木盆里取出温热的小米粥来,一勺一勺地喂给陶旭。 喝完粥,公主又亲自服侍他起身更衣,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公主!”
越是这么殷勤,陶旭心里就越是没底。他有些心虚的向公主行礼道:“昨夜我.....” “昨夜之事不必再言!”
公主却伸出手堵住了他的嘴,“只要陶郎能回家睡觉就行啦!”
回家睡觉? 陶旭一头雾水。 “对了,昨夜送君回家的那个道士....”公主歪着脑袋有些不解,“他是谁啊?”
道士? 陶旭连忙解释说这是自己的贴身侍卫。 “哦~”公主似乎理解了,可又接着问道,“那为什么他穿着一身道士衣服呢?”
“这个.....”陶旭有些支支吾吾。 虽然公主是自己人,可陶旭不想告诉她这些龌龊的事,只是打了个哈哈,说派他去道观里做一件公务。 公主一脸孔的不相信。 她委屈巴巴的问道:“这几日家里饮食可还习惯?”
陶旭点了点头。 “那晚上睡的还算安稳?”
陶旭又点点头。 “下人们换洗的衣物可还整齐服帖?”
陶旭越来越觉得有些云山雾罩了,可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 得到了这么多答案,公主上前一步,温柔似水地搀住夫君的手臂,柔声低语道:“既然夫君在家一切安好,那没有公事的话,能不能在家多待一会呢?”
她说着说着把头低了下去,抽泣起来,“自从成婚之后,夫君可是一个白天都没在家里待过呢~” 陶旭这才反应过来,绕了一个大圈,原来说的是这件事!“昨日姑姑和姐姐都来看望我,可唯独郎君不在,妾身只好说你有公务在身了~!”
公主委屈可怜的样子就是铁石心肠都要被融化了,更何况陶旭。他只能一遍一遍的求告道歉起来。 “唔~~~”南郡公主索性哭了出来,她死死抓住夫君的手臂不放松,“请陶郎不要再走了!若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夫君多多指教!”
一番以退为进,陶旭彻底败下阵来。他今天还盘算着怎么和王洽开口放走支道林,还有如何安排夏侯长部的训练,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好好好!”
陶旭提高了声音,“来人!传话下去,今日所有来客一律挡驾!就是天子亲至,也要给我拦住!”
一听陶旭如此高昂的表态,公主顿时破涕为笑,她抱着夫君轻轻地望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心满意足的沉浸在幸福之中。 *** 可作为执政者,何充却幸福不起来。 这几天他接到的消息没一个能让他开心起来的。 先是东面京口蔡谟来报,郗鉴已经进入中风状态,虽然神智还清楚,但已经说不了话了。 然后是西南的战报,在宁州前线晋军吃了一个败仗,刚夺回的建宁郡重新又被蜀汉夺回。 紧接着是庾亮的第三次上疏,请求朝廷再议他移镇石城的动议。 面对身边堆叠高到他腰口的文书,何充叹了口气,在庾亮的奏疏上重重写下两个大字:“押后”! 一旁的书吏已经看不下去了,这是何充第二次写押后,万一庾亮再上疏... 何充没好气的朝他瞪了一眼,把批完的奏疏直接扔给他。 “照此办理!”
“诺!”
书吏苦着脸去办了。 何充站起身子,一伸懒腰。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犯困,批了一天的奏疏,何充已经疲惫不堪。剩下的就明天交给庾冰去处理吧! 他走出房间,早就伺候的小厮过来替他披上外衣,殷勤的替他引路。 “今天还是去老地方吗?”
小厮问道。 何充摇摇头,“不去!都是些趋炎附势吹溜拍马之徒!”
“那直接回家?”
小厮又问道。 “不!”
何充一捋长旭,望着门外广场浩瀚的一片雪白,吩咐道:“去鸡鸣巷,陶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