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旭自然也早就想好了这个角色,那就是王濛。 陶旭曾经私下里仔细调查过司马昱和他几个狐朋狗友的底细,他发现只有王濛才最适合中护军的职位。 首先,王濛出身太原王氏,名门望族,根正苗红。他的祖父当年是晋武帝岳父杨骏的幕僚,也出任过中领军的职位。杨骏排斥司马亮独揽大权就是他祖父的主意。 他太原王氏如今虽然不显,但人脉依旧还在。王濛的叔叔王嶠是和谢尚的父亲谢鲲齐名的名士,是从晋元帝时期就历仕三朝的元老。虽然王嶠去世了,但王家潜在的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其次,王濛本人风雅潇洒,高傲不羁。他是清谈领袖,却不懂军务。这个看似弱点的特质在何充看来却恰恰是王濛的长处。只要这个中护军不懂军务,那他中领军何充岂不是就能独自决断了吗? 第三,王濛的出仕是被王导所辟除,和庾冰并没有什么关联。看他的好友,诸如刘惔、荀羡、殷浩、司马昱,不是皇亲就是国戚,也和庾氏没有关联。他的政治背景十分干净。 陶旭的一番分析又让何充心动了。 像王濛、刘惔这些清谈名士们平时的兴趣爱好不是嗑药喝酒,就是吟诗春游。军事一务在他们看来全是下等人做的肮脏事,平时躲都还来不及,真出任了军职,又怎么会亲力亲为呢? 如果自己能提拔一群清谈名士们出任要职,不仅能为自己的执政点缀,还能独揽大权,为对抗庾冰积攒实力。可以说是名利双收,这样的好事何充实在是没法拒绝。 眼看着何充陷入了沉思,陶旭知道已经有八九分说动了。 他乘热打铁道:“所以在下离去之后的建康城兵权一事,何公完全不用担心。相反,还能加强!”
何充望着眼前的陶旭,他发现以前真的是低估了这个年轻人了。 王导现在昏迷不醒,形同植物人一般。他交权前提拔的这些人其实就是他的政治遗嘱。 王导遗嘱的名单里其他人不是名门之后,就是当世名士,唯独只有陶旭才是最近半年才刚刚崛起,何充一开始还不以为然,现在真正接触过几次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确有点意思。 “好!很好!”
何充想通了,连胜赞叹道,“老夫原以为要费一番周折才能把元规对付过去,可没想到你竟然想的这么深远!看来老夫是小看了你!”
“不敢!”
陶旭连忙起身致歉,“小子无状,让何公取笑了!”
“不不不!”
何充连连摇头,“你肯以退为进,不仅让(庾亮)元规无话可说,也让(庾冰)季坚无隙可乘。这一招的确是老夫未曾想过的!”
但是他话锋一转,依旧担忧陶旭自投罗网的下场来。 “可元规并非善类,老夫与他熟识数十载。他外宽而内忌,表和而里忍,城府之深,只有王茂弘可与一比。你年不过弱冠,虽知几分兵法,可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吗?”
何充的劝导可以说是心腹之语了。王导把他的政治遗产全都交给了何充,陶旭就是遗产之一。何充自然也不会坐视自己的下属白白送死。 陶旭听了心里也有些感动,他也敞开心扉,向何充剖析道:“小子虽然愚鲁,但也料定征西将军必不敢杀我!请为何公析之!”
他十分肯定的言道:“庾公虽有国舅之尊,但能出任荆州,全赖祖父不计前嫌,一力举荐之故!今诛杀陶称,已是招惹物议,若再杀我,徒惹天下唾弃而已。庾公天下名望,势不作此愚行,此为其一!”
“庾公坐镇武昌、麾下部众足有十万,而其上疏北伐,竟需辟除区区在下一小将,难道武昌就没有能征惯战的老将了吗?”
陶旭反问道,“不!庾公并不是没有可用之人,而是没有可北伐之人!若他杀我,何以服众?此为其二!”
“只此二点,便可知庾公既不敢杀我,又不能杀我。荆州虽远,可又何险之有?”
何充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既然陶旭对自己这么有自信,他也不再强留了。 “那你准备年后再走?”
何充叹了口气,自知已经劝不动他,便问起了安排。 陶旭点了点头,“兄长也好,公主也罢,总是旭心中最为牵挂之人。他们为我付出甚多,无论如何也要过完年才能走。”
何充听了心中也不是滋味。 陶旭虽然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会有事,但庾亮这个人一向自负。何充是庾亮的妹夫,对他再了解不过。 庾亮这个人虽然是当世的名士高人,长得帅、能说会道又是皇帝的舅舅。从小他就习惯了被人称赞,从来听不得半句逆耳之言。 如今掌握了大权,更是心比天高,一心一意自比擎天保驾的吕尚、管仲,甚至在奏疏中还生怕石虎突然死了,他的北伐就没含金量了。 不仅是蔡谟、何充这些反对党,朝野上下很多有识之士对于庾亮的自负都深深感到担忧。虽然朝廷明令禁止北伐,但庾亮如果真的要一意孤行,建康也是拦不住的。 陶旭要以身犯险,自己去荆州,说不定倒能有所转机呢? 何充也是抱着万一的心态,默许了陶旭的安排。 可这么年轻就身居右卫将军,陶旭的未来大有可为。如果出了什么事,不仅是皇帝,就连何充都要感到惋惜。 “好吧,那你自己安排好!”
何充又叹了口气,自己来陶府原是准备帮他躲过庾亮的辟除,可到头来却是自己被他说服,也算是一种造化吧! 何充正准备起身走人,却被陶旭喊住。 “瓦官寺烧毁后,听说有不少僧侣要拜谒何公?”
陶旭的脸色似笑非笑,似乎又暗含了一些深意。 何充一愣,但随即点了点头,“不错,可老夫见了一两个就知道他们不过是欺世盗名的趋附之徒,并不是什么有道高僧。”
“在下最近认识一名寓居江东的中原僧人,他虽然年轻,但精研佛法。何公可有意一见么?”
陶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