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一定会来,陶旭早就料到了有这一天。 “去隔壁说吧!”
陶旭拉着公主到隔壁的一间静室,这里是陶弘存放典籍的地方。 房间里除了陶旭和公主,没有第三个人。 “我要去荆州!”
陶旭开门见山,直接告诉公主自己的打算。 “庾国舅已经发了八封信辟除我,如果我不去,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庾亮已经逐渐失去了耐心,在信中,他的措辞越来越严厉,甚至用上了一些警告性的词汇。 公主原本满腔的怒火瞬间被陶旭的一盆冷水灌了个透心凉。 新婚三个月了,一开始的郎情妾意已经逐渐消退。公主原本以为陶旭一直不回家是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她从没想过夫君竟在外面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 南郡公主看着陶旭有些憔悴的脸,她轻轻抚过夫君脸上的胡渣,硬硬的胡茬让她觉得有些割手。 “不去还不行吗?”
公主幽幽地言道,“不然我去和皇兄说说?”
陶旭摇了摇头。 其实皇帝的压力也很大。 尽管皇帝和庾氏兄弟是亲舅甥,但双方的关系一直不好。别说庾亮了,就是在庾冰面前,皇帝都只有被训斥的份。他哪有胆子敢和庾亮对着干? 王导、郗鉴二人都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们随时都会离世。现在江东的政局看似四平八稳,但江东四大州中一半都在庾亮名下。无论是谁,都不希望给庾亮一个“清君侧”的口实。 现在的情况就是谁都指望不上了。陶旭把所有的利害一股脑全都告诉了公主。 南郡公主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她抱着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陶旭待要上前安慰,公主却又摇了摇头。 “如果夫君你就是不去呢?”
公主有些绝望的反问道,“难不成大舅真的会领着大兵来擒拿你一个小小的驸马?”
陶旭苦笑一声,他叹了口气,“何公虽然参与中枢,但中书监毕竟还是庾季坚,他草拟的诏令,何公也是无权修改的。”
如果陶旭坚持死扛到底,那庾冰有的是小鞋给陶旭穿。只要随便找个由头把他派到江北去,再稍微露点消息给北面。不消庾冰亲自出手,陶旭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夫君你不能去!”
南郡公主哭着一把抱住了陶旭。 她和皇帝,还有琅琊王司马岳一样,都是庾太后点亲生骨肉。庾氏兄弟也是她的舅父,她太熟悉庾氏兄弟的心胸了。 庾亮这个人外宽内忌,别说得罪了庾亮,就是表现得比庾亮高明些,他都忍不了。平时只有庾亮训别人的份,南郡公主还从来没见过庾亮被谁训过。 夫君已经深深地得罪了庾怿和庾冰,又阻挠破坏了庾亮的北伐大计。和庾家结下了这么深的仇恨,与其去荆州送死,还不如被庾冰派到江北去呢! 陶旭心意已决。他把之前截获的赵军情报告诉公主,如果自己不去荆州,赵军南下轻则掳掠一番,重则彻底击破荆州重兵集团。到时候别说北伐了,就是偏安江东都很难做到了。 荆州,是倾注了陶侃一生之力,在西晋崩溃后为东晋朝廷留下的少有的财产。如果荆州都失去了,那江东小朝廷还是早点洗洗睡了吧。 公主一看陶旭心意如此坚定,看来是再无任何挽留的可能了。她再也忍不住,靠在陶旭胸口,哇的一声痛哭了出来。 “哭吧哭吧!”
陶旭把公主搂在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乱世哪能没有别离呢?”
陶旭一说完,公主哭的愈发伤心了。 “我这一去,又不是专程送死的!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陶旭见自己说错话,连忙又开始找补,“说不定是狄胡被我斩首万级呢?”
“狄胡虽悍,但你夫君我也不是吃干饭的!”
陶旭索性放开了吹,他把当日在射阳城一战的惊险放大了十倍,添油加醋的说给了公主听。 “啊?那后来呢!”
公主一开始还粉拳猛锤,可越听越入了迷,待听到陶旭突入城中和桓温会合以后,又遇到了赵军,连忙止住了哭声追问道。 陶旭见自己的故事起到了作用,连忙拍着胸脯接着吹道:“那些胡人悍不畏死,自然挺着大刀长矛冲了过来!可我麾下的弓箭手却也不是吃素的,一箭一个,全部把他们撂倒了!”
公主听的一愣一愣,完全被唬住了。 “这人啊,可以族别不同,语言不通,地域不同,血脉不通,智力不同,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
陶旭边说边帮公主擦干了眼泪。 “什么?”
公主却不顾眼泪,急忙问道。 “在刀枪和箭矢面前都是相同的!”
陶旭轻描淡写的带过,“他们再怎么悍勇,难道一刀被砍下了脑袋,还能继续作战不成?”
陶旭紧接着把自己麾下部队的器械之犀利、士卒之精锐又都吹了一遍。他保证不会出问题。 “哼!夫君虽然说的好听,但妾身又没见过,哪里知道真假?”
果然吹的太过,连公主都不太敢信了。 “这又何难?公主若是不信,明日随我去军中一观便知!”
陶旭对自己麾下的战斗力有着十足的信心。经过这两个月的集中突击训练,他自承在数量相等的情况下已经不虚江东的任何一支部队了。 “不必了!”
公主也掏出手绢给自己整理了一下仪容。军中的事就连男人们都搞不清楚,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看出什么?没来的徒给夫君添麻烦。 “咚咚咚~”就在陶旭的安慰下公主逐渐平复好了心情时,门却被敲响了。 “谁?”
陶旭高声问道。 “二郎,是中书台庾公派人来了,请二郎你过去一趟呢!”
门口大声嚷嚷的是陶弘的心腹陶猛。 陶旭粲然大笑,“来的好啊!”
公主一听中书台三个字,也知道了来人必是庾冰的手下。 她把陶旭被自己哭湿了的胸口默默擦了擦,待看不见泪迹了,才幽幽的开口道:“夫君,见到小舅好好说,别与他争执。”
陶旭也微微一笑,“你放心,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