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冲一听夔安要见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 像他们这样被圈禁在一个角落里的俘虏,多半都是被当场处死的结果。现在听夔安要召见自己,说明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 一路上,黄冲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淤泥。城内的建筑和房屋大都已经破烂不堪,幸而黄冲投降的快,并没有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但这也为赵军提供了便利。 赵军士兵不断的从一个房子里出来,然后又转进另一个房子。往往一动房屋前一波士兵刚走,后一波士兵后脚又走了进去。 突然,黄冲路过的一间土屋里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动,似乎是一打瓷器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就是一阵凄厉的呼叫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推开屋内的士兵,发了疯似得往外冲,却一头撞在了押送黄冲的赵军士兵身上。 “哎呦,这小娘皮看起来挺嫩的啊!”
那被撞到的赵军士兵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一把搂住了女子。 从屋内冲出来的赵军士兵一看就不乐意了,连忙嚷嚷着喊道这是他们先发现的。可那被撞到的士兵丝毫不买账,扬言虽然是他们先发现的,但却是自己抓到的。 就在双方扯皮之际,那女子似乎认出了黄冲是谁。她两眼放光,苦苦的哀求道:“黄将军,妾身的郎君也是将军夫人的外甥,还请看在夫人的面上千万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屋里的赵军士兵一把扛起,头也不回的重新进屋去了。另一名士兵见黄冲盯着那女子,没好气的一脚蹬过来,黄冲毫无反抗的跌倒在泥地里。 被撞到的赵军士兵似乎得了什么好处,他心情甚好,也不生气,只是用脚踢了踢黄冲,示意他起来继续走。 黄冲闭上了眼睛,他何尝不想救那女子。但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他也顾不得别人。 在看守的看押下,黄冲浑身是泥,踉踉跄跄的往太守府邸而去。 一路上,类似那女子的事数不胜数。或劫色,或劫财,一言不合,赵军士兵拔出刀来就是一个透明窟窿。黄冲不敢多看,低着头跟着前面的士兵走进了太守府。 “在这呆着!”
那负责带黄冲的军官心情不错,居然让太守府的卫兵给黄冲打了盆水略洗了洗脸,自己则进去禀报了。 过不多时,那军官又走了出来,把手一挥,黄冲立刻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太守府本是黄冲的官邸,可自从一个月前郑进抵达义阳后,就被郑进给霸占了去。这里的路径黄冲太熟悉了。 那军官带黄冲去的是太守府的二堂,这里是处理军机要务的所在。还没进门,黄冲就听到一阵说笑声。 “太尉您老人家英明神武,区区庾亮岂是太尉的对手?”
说话的声音很熟,这不是郑进么? 黄冲回忆起来自己投降以后就没再见过郑进,原还以为他死在了乱军中,谁想到他搭上赵军的速度比自己还快。 郑进没听到门外的脚步,继续吹嘘道:“仆刚从武昌而来,一路上尽可以为太尉你老人家带路。就是庾亮的卧室在哪里,仆闭着眼睛都能给您带到!”
“禀太尉,黄冲带到!”
那赵军军官一禀报,便把黄冲拉进了二堂。 黄冲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军正坐在当中,正是夔安。 夔安的左边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虎背熊腰,年纪却不大。右边的大汉块头和左边也差不了多少,但一脸的络腮胡子,年纪却比左边那位大了不少。 而在夔安的面前,则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将官。只看背影黄冲就认出来这是自己的搭档,郑进。 “你便是黄冲?”
夔安一看带进来的晋军军官满身的污泥,虽然擦过了脸,但双眼混沌无神,手脚软弱无力,都怀疑自己的手下带错人了。 “太尉,错不了!”
夔安左边的大汉点头道,“看他服饰甲胄,定是督将级别的军官。这义阳城里除了郑府君,便是黄将军了。”
夔安右边的大汉立刻竖起大拇指夸赞起来,“修成侯慧眼!麻秋自愧不如!”
“没错!这位便是义阳将军!”
郑进也点头哈腰的附和道。 “黄将军!”
夔安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确认了身份,他就单刀直入。 “你临阵举义旗归降大赵,老夫甚为欣慰。适才接收事务繁忙,慢待了将军,还请黄君见谅!”
说完,夔安居然起身给黄冲行了一个大礼。 黄冲连忙摆手示意不敢,夔安见他一身狼狈不堪,便吩咐手下给黄冲端过来一盆热水擦洗。 “明人不说暗话,此番老夫南下,军容之盛,想必黄将军也已亲眼目睹。老夫之意,绝不仅仅止于义阳。接下来的道路,黄将军可否愿意带路呢?”
既然已经投降了,那也就别立牌坊了。黄冲倒是想象过自己如何坚贞不屈,怒斥虏寇。可现在形势逼人,他也就表态愿意了。 黄冲的表态在夔安意料之内,他刚想继续说话,一个妇人在赵军士兵的看押下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郎...郎君?”
那妇人一眼认出了黄冲,正是黄冲的妻子。 黄冲也是一惊,他抬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妻子端着水盆,正傻傻的站在门口。 “呵呵,劫后余生,贤伉俪经此一难,将来感情更笃了呢!”
夔安笑眯眯的捋着胡须道。 黄冲一看自己妻子穿戴整齐、表情如常,知道这是夔安特地保护下才能幸免,他连忙又起身朝夔安行了一个大礼,激动的道:“太尉布施仁德于下,冲敢不尽心竭力,为太尉效命!”
夔安见自己的目的达到,连连大笑,两人又表演了一番君臣知遇的戏码,夔安才让哭哭啼啼的黄冲先下去洗漱再来谈话。 “恭喜太尉得一猛将啊!”
郑进知道黄冲的前途是稳了,自己的前途还没着落,急忙拍起了马屁,把黄冲吹的天上有、地下无,说得夔安好似捡到了一块宝。 夔安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也先下去。老夫有事自会唤你!”
支走了郑进,二堂内就只剩下了夔安三人。 “义阳虽然轻取,但我等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石闵吸了口气,振作精神,对夔安道,“闵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太尉应允!”
夔安摆摆手,表示尽管说。 “出征前闵也曾熟记晋人将军的来历。那黄冲虽然出身祖逖帐下,但却是荆州竟陵人氏,熟知竟陵地理。闵将别太尉独行,此番深入,若无向导,势必难行,还请太尉将此人赐予末将!”
夔安刚要说话,只听得门外有人报告道:“张貉将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