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今夜月光皎洁，隔着一里地外也能看见城外赵军，但他们的具体行动却看得不甚清楚。 哪怕目力再好的士兵也只能勉强看清赵军是在下马原地休息。 “这是怎么回事？”
蔡琦好奇的问道。 陶旭略一沉吟，反过来给蔡琦下了一道命令，“蔡将军，麻烦你派人巡视一下，看看其他三个方向还有没有虏寇踪迹。”
蔡琦乐得有人出面，现在他对陶旭也是言听计从，当即下令让手下去其余三城巡视。 “虏军驻足不前，无非就是两个原因！”
陶旭沉吟道，“一是在等待后援。蔡将军请看，虏军人数虽众，但都是骑兵，且轻装简行，也没有重型攻城器械跟随。”
“这二么，可能就是在故意吸引我军注意力了！”
“什么意思？”
蔡琦听了有些头晕。 陶旭一招手，让麻老六过来，吩咐他让孙弘把自己麾下的其余三个屯队全部带到北城来。 “这很简单，将军请看！”
陶旭把手一指，“眼前虏军虽众，但都是骑兵。按照蔡郎所言，攻击沔阴戍的却都是步兵才对。而且你看这人数....” 蔡琦顺着陶旭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赵军虽然连绵不断，看上去人数众多，但似乎距离蔡正所说的“漫山遍野”还有一定距离。 蔡正也表示这点人数距离他目击的赵军攻城规模还差了一截。 陶旭紧接着又解释说，自己怀疑的第二个理由就是赵军骑兵排成的阵势。 “这阵势又怎么了？”
蔡琦更是不解。 无论是陶侃笔记中的相关记载还是陶旭自己和赵军正面对决的经历里，赵军的骑兵战术运用十分灵活，像眼前这样一味的拉长战线宽度的“一字长蛇”阵绝不可能是攻击的阵型，而只可能是逃跑的阵型。 “逃跑？”
蔡琦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军大举压进，就是为了逃跑？ “不错！”
陶旭点头道，“看蔡将军的年纪也不小了，应该知道骑兵的运用才是啊。”
在这个时代里但凡运用重骑兵发动攻击的，一定是在重步兵先发起集群冲锋，已经彻底黏住对方主力的前提下。 而像赵军这样一字排开，如果真的运用于攻击，那还没等两翼的骑兵包抄到位，中央的正面就已经和敌人接上火了。这样的战斗等于在浪费有限的兵力，任何一个稍有常识的将领都不会舍得如此“挥霍”兵力。 蔡琦听了连连点头，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从一个小队主累计升迁而来，十多年戍守在安陆城，几乎没怎么和赵军打过仗。 “况且虏军全是骑兵，难道蔡将军要骑兵骑着马跳上城墙来吗？”
陶旭揶揄道。 “原来如此！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蔡琦连忙追问道。 陶旭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安陆城守军人数并不亚于对面，而且赵军只出现在城池的一个方向，晋军仍然牢牢把持着涢水水道，即便不敌也可以随时上船走人。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为何还要主动出击呢？ 经过陶旭一番安慰，蔡琦也总算定下了心，他立刻表示去四城巡视一圈，有情报再来报告陶旭。 陶旭也累了，他虽然一直眯着眼睛，但也没怎么睡着。眼下赵军原地休息，他也正好乐得以逸待劳。 就这样，城内城外的两军在一开始略有骚动之后，又迅速平静下来，隔着一里地左右的距离进入了对峙。 但相比之下，还是城中的晋军更为紧张。 人的恐惧往往来自于未知。城外赵军行动诡异，想打又不打，想走又不走，想围又不围。纵使城中守军招数再多，却也难以针对反制。 赵军似乎看出来了晋军的焦躁。隔了半个时辰，赵军就全体上马，向前推进一百步，再过半个时辰，赵军又牵着马匹往后退了两百步。如此往复，不断撩拨着城内晋军的耐心。 如此对峙，直至到天亮，赵军却又抢在太阳升起前全体撤走了。 事实上也果如陶旭所言，赵军看似列成一字长蛇，但撤退时分列有序，在不同大纛的指引下自动分裂成了好几个不同的队伍，向着不同的方向撤退而去。 “驸马，我们现在怎么办？”
蔡琦巡视了一圈赶回北城，见陶旭还在观察，便又请示起来。 “黄府君那里都派出信使了吗？”
陶旭反问道。 “哦，这个驸马放心！”
蔡琦压低声音对陶旭道，“去武昌的使者已经在一个时辰前就出发了，坐的船悄悄走的。除了你我，没有闲杂人知道。”
“那就好！”
陶旭双手扶着女墙，心中略安。如果通信通畅的话，最快六天后武昌的援兵就会抵达，届时就不用担心了。 可赵军连试探性的进攻都没有就安然撤走，对方的意图会是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偷袭不成被发现了才被迫撤退的吗？ 陶旭又推翻了昨天夜里关于偷袭江陵的构想，他需要重新进行盘算。 *** 告急的文书如同雪片一般飞向了武昌，平时穿着鹤氅摇着羽扇高谈阔论的庾亮现在也是如芒刺背如坐针毡了。 面对四面八方都有赵军进犯的警报，他瘫坐在座位上仰天长叹。 “报！”
又一个使者到了，这次是安陆城。 “明公，形势不妙啊！”
王羲之跪在地下，替庾亮不停的更新最新的战场形势图。 只见原先被晋军红色棋子覆盖的荆州地区到处都出现了代表赵军的黑色棋子，北到襄阳，东到麻城，到处都是赵军。 “羯虏难道有天降之力？”
王愆期也捋着胡子连连摇头，看着地图上到处都是的黑色棋子，他连声哀叹。如果这些地方守将的战报都是真的，那岂不是荆州要全面崩溃吗？ 庾亮现在手里虽然还有九万人左右的主力部队，但面对雪片般的警情，他已经方寸大乱，不知道该从哪里整理线头了。 看着庾亮一副颓丧的状态，王羲之眉头紧皱。 谁都能崩溃，谁都能退缩，可作为征西将军、都督八州军事的庾亮不能崩溃啊！ “明公！周益州之子周楚也久参军机，明公若是身体不豫，何不召他前来呢？”
王羲之的提醒立刻点醒了庾亮，自己不行，那就找个行的人来呗！ “快快有请！”
庾亮一下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指着门外高声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