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真正掌握了大权之后,庾冰不仅没有放松处理政务,反而更加疯狂的加班,把中书台不少佐吏都给熬告病了。这种对于权力的疯狂渴求难免引来非议。 诸葛恢带着自己的女婿登门拜访,已经是晚饭时分,庾冰却依然在奋笔疾书。 诸葛恢也不知道庾冰哪来的这么多政务,从前王导辅政时大家都挺轻松的,怎么庾冰一上来,事情就这么多? “季坚?“诸葛恢小心的敲了敲门,挤出一丝笑容。 庾冰头也没抬,只答了一句进来。 诸葛恢带着女婿一言不发,默默地走进房间,站在庾冰面前等他写完公文。 庾冰写字不仅速度不凡,而且一个个蝇头小楷也写的十分公正漂亮,一点都看不出他是疾书。 “什么事,说吧?”
过了片刻,一份公文写完,庾冰才把笔一扔,他刚想喝口茶,却看见诸葛恢带着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面前,应该是等候已久了。 别人的面子庾冰可以不给,诸葛恢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他连忙起身,连连给诸葛恢道歉,又亲自给二人倒茶,这才坐下问起来意。 “这是小婿江虨!”
诸葛恢笑着给庾冰介绍道。 “哦!原来是思玄啊!”
庾冰拍着脑袋,他刚刚认出此人,连连给江虨道歉起来。 江虨的妻子诸葛文彪是诸葛恢的长女,诸葛文彪的前夫又是庾亮的长子庾会。所以庾冰曾听说过此人,却一直无缘得见。 “惭愧!在下久闻庾中书大名,今日却也是第一次相见!”
江虨连连还礼。 “小婿过去一直在京口。季坚你也知道,思玄的父亲江(统)应元曾经提拔过郗太尉,所以太尉一直待小婿如同亲生儿子一般。可太尉一旦薨逝,蔡老儿便把小婿赶出了京口!”
诸葛恢说起来还有些忿忿不平。 庾冰察言观色,自然猜出了诸葛老儿的来意。他放下茶杯,呵呵一笑道:“此事不难!思玄兄可是州举秀才出身,何愁前途?正好中书台还有几个空缺,思玄兄可有意出任中书侍郎?”
中书侍郎可是相当于副中书令的高官,江虨因为庾冰的一句话而一步登天,他大喜过望,刚想道谢,却被诸葛恢拦住。 “小婿才学尚浅,不足以担任中书侍郎!”
诸葛恢微笑着拒绝了。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诸葛恢活了一大把年纪,深知这个道理。庾冰这么殷情,天知道后面要诸葛恢帮什么忙。他现在也一把年纪了,不想得罪太多人为自己的儿子招灾惹祸。 庾冰没料到诸葛恢这么胆小怕事,他呵呵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先从中书通事舍人做起吧!过两年再升做中书侍郎!”
眼见诸葛恢这次微微点头,江虨这才道谢。 “即如此,明日便来报道吧!”
庾冰客气的下达了逐客令,他手头还有要事要办,就不多留诸葛恢了。 送走了这对翁婿,庾冰却收起了笑容。 “父亲何故不乐?”
庾冰身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给他的茶杯里添了水,好奇的问道。 庾冰没有回答,而是拿起笔继续默默地写起公文来。 *** 那边的诸葛恢翁婿出了中书台,在司马门前分了手。 “你也早些回家吧!”
诸葛恢坐上自己的车,对女婿嘱咐道:“彪儿这几年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一直念着你。早些回家,也好让她安心!”
“诺!”
江虨目送着岳父的车走远,却捋着胡须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他坐上另一辆牛车,赶往了与家相反的方向。 “好!”
一个头戴方巾,手拿书卷的年轻人听了江虨的述说,兴奋的站了起来。 “思玄兄如此大义,孤也是敬佩不已!”
年轻人正是会稽王司马昱,这些年他礼贤下士,招揽了不少名士,就连江虨也悄悄地成为了他的党羽。 除了司马昱之外,座中还有王濛、殷浩、刘惔、荀羡这些名士,这些人与司马昱过往甚密,因此也出席了这场会议。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江虨有些不安的问道。 “什么都不用做!”
司马昱把手中的书卷往江虨一指,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卿在庾季坚身边做事,万事都听他吩咐即可,切莫轻举妄动,招致祸端!”
“季坚不是说过一两年要升卿做中书侍郎吗?”
殷浩笑道,“那就更不能轻易暴露了!”
“不错!”
荀羡也赞同道,“京中兵权悉归季坚所有。如今我虽为右卫将军,但督将以下,诸队主皆乃桓元子的亲信。我实在是指挥不了一兵一卒。”
“不用慌张!”
司马昱镇定的走到门口,对着门外冉冉升起的一轮明月沉吟道,“建康虽然被季坚把持,但不要忘了,在武昌,我等也有一颗棋子!渊源!”
他反身问向殷浩,“寄给陶子初的信都发出去了吗?”
殷浩连连点头,可却不无忧虑的问道:“虽然发出去了,但元规未死,武昌又在小庾的手里,陶子初能发挥多大作用?”
“现在看起来虽然还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日积月累,荆州是谁的,还犹未可知!”
司马昱冷笑道。 座中的诸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多话。 这群人既不敢和王导走的太近,又不甘心为庾氏兄弟驱使,便不自觉的走到了司马昱的麾下。可眼前的司马昱野心勃勃,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 从建康寄出的信很快就送到了陶旭的手里。 “......家中一切毋需多虑,卿好自为之。”
看完殷浩的手书,陶旭十分为难。 “世坚,你看看吧!”
陶旭把信交给了身边的沈劲。这也是他身边少数能商量机密的人了。 “什么?殷公要我们出镇江陵?”
沈劲看了信也吓了一跳。 现在庾亮虽然不大管事,但毕竟不是死人。更何况还有庾翼在那管事,出镇江陵不是他们说说,庾翼就会同意的。 “你就说信里的办法可不可行吧!”
陶旭无奈的问道。 沈劲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在信里,殷浩谆谆教诲陶旭不要违逆庾翼的命令,但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却说庾翼现在接替庾亮,江陵的南郡太守再次出缺,要陶旭全力拿下这个职位。 至于具体怎么拿下,殷浩却说的十分吓人。他要陶旭除掉一切可能的潜在对手,下毒、行刺、暗杀,无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