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旭实在是冤枉啊!”
陶旭连忙把自己刚进江陵,屁股都没坐热就遇上告状的事全都给庾翼说了一遍。话里话外还对自己摆平了一场潜在的民变大加描述,让庾翼听得冷汗连连。 当然,陶旭的话里是不会加任何倾向性的。庾翼也不是傻子,不会任由陶旭摆布。 可经过陶旭这么一描述,庾翼才知道这批木料的背后竟然牵扯到两族巨大的利益瓜葛。他着实后悔自己插了这一手。 陶旭自然也看得出来庾翼脸上表情的变化,他乘机往前几步,劝庾翼道:“明公也曾就任南郡,自然知道那些叟人着实棘手。旭两次弹压,都是动用了上千官兵才勉强压制得住。要是事情真的弄大了,万一他们联络周边的蛮夷......” 庾翼经过陶旭这么一提醒才猛然惊醒。荆州境内的蛮夷可不止叟人这一支。当初他出任南郡太守的时候,叟人就纯纯欲动。陶旭的警告并不是凭空捏造的。要是自己处理不当引发更大规模的骚乱,只怕西川的蜀汉和北方的羯胡都会一起来攻的。 现在王导、郗鉴、庾亮等大佬相继离世,朝廷正在动荡不安的时候,可千万不能把事闹大。 想到这里,庾翼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 陶旭见庾翼紧张起来,心中不免冷笑,可脸上的态度愈发恭敬。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明公怕朝廷那边不好交代.....”陶旭故意停顿了一下,见庾翼神色凝重的看着自己,才接下去道:“何不如把事情都推到刘氏一族身上?”
“职下听说那刘氏一族得到木料之后,私下里找了不少买家。从蜀汉到胡羯都有联络,可就是不愿意把木料献给朝廷。要知道,现在褚尚书监修太极正殿,正是缺少木料的时候。如果这个罪名能够成立.....” 对聪明人说话只需要说一半,庾翼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问题在怎么做。京口那十根木料可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这可怎么解释? “此事极易!”
陶旭都贴心的准备好了,他从怀中取出一打口供和往来的通信。 “这是职下从刘氏族长刘浚派出的使者那里截获的他与西、北两敌国私下往来的书信。明公自可以此为罪证向朝廷交差,就说那批木料本是他通过淮水向北运到胡羯那里去的。”
庾翼看了心道糟糕,这怕不是陶旭故意设下的局,就等着自己上钩呢! 以庾翼的智商其实不难猜出陶旭这么做的真正用意,只不过他久在荆州,和本地豪强打得火热,因此在刘浚一开始越级上告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可现在看来,这个刘浚以及这批木料简直就是烫手的山芋,他想不扔掉也难了。 “子初做得好事!”
庾翼边看‘书信’边啧啧叹道,“可当初那批木料是本督亲自裁决归属刘氏的...” “明公不过是照章办事,依律执法罢了!”
陶旭狡黠的一笑,“职下虽在江陵,但听说孙长史是直接经手此事的。如果明公能把责任推到刘浚身上,那孙长史也不会这么不知趣的!”
“至于职下么...”陶旭苦笑自嘲道,“职下也曾派兵弹压过叟人,如果此事被建康知道了,那职下也脱不了干系。所以明公不必多虑!”
陶旭把自己和孙盛都牵扯进来,无非就是让庾翼放心,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会出卖你的。 庾翼思忖再三,最终还是有些犹豫,“可具体怎么做?刘氏一族扎根乐乡已有数百年,若是连根拔起,恐怕...” 陶旭知道,庾翼是在担心强行栽赃嫁祸,会引发荆州土著豪强的反感。毕竟兔死狐悲,谁都不愿意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家族上。庾翼现在是荆州刺史,如果得罪了本土豪强,他这个刺史和空头司令也没什么两样了。 “此事罪责全在刘浚一人,与刘氏何干?”
陶旭装作无辜,两手一摊,继续劝道:“就是刘氏族人,都也以为这批木料是运抵建康进贡朝廷的。但刘浚的家人私自下令,到了建康继续往东,经京口出海北上。这是刘浚自己的意思。如果这般说,想必那些运送木料的船工和民夫也会同意的!”
陶旭这么一下套,几乎把所有的人都解脱了。 庾翼其实根本不担心建康,那里有兄长庾冰镇着,纵使有些人发牢骚,但不知道内情就好办,他主要担心的还是荆州这边。 现在陶旭一表忠诚,把整个荆州知情人全都绑上了一条船,还把刘氏家族和船工民夫统统拉进统一战线,看来只有牺牲刘浚一家了。 “好!”
庾翼一拍大腿,决定干了。 陶旭见庾翼终于答应下来,心中的忐忑也终于烟消云散。 这一次,陶旭笑的十分真诚。 *** 从庾翼那里出来以后,陶旭带着庾翼的‘问候’回到了江陵。他以“小庾公见召”的名义把刘族长骗上了去武昌的船。 只等刘族长一走,陶旭立刻带兵把刘家庄和刘氏宗族控制的田庄全部控制起来,当着刘氏族人的面宣读了庾翼的亲笔制令。 刘氏族人们原以为自家族长争下了这片木料以后,自己也能分得一杯羹。可万万没想到刘族长居然想把木料卖给敌国,这一下让刘氏族人们一下全都炸了锅。 但陶旭宣读的制令话锋一转,又只说刘浚一家有罪,并不祸及全族,刘氏族人顿时便抛弃了这个前族长。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虽然都是本乡本土本族本姓的亲人,但在利害面前人人平等。刘族长从族人们口中为民谋利的好族长顿时沦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就连刘浚家里的奴婢都被本庄的父老们指着鼻子一通臭骂。 陶旭站在祠堂正中央,默默地看着刘氏族人们骂得唾沫横飞,心中毫无波澜。 “刘浚里通外国,叛国求荣,着南郡太守陶旭捕获全家。一干财物,全部罚没入公!”
陶旭宣读完庾翼的制令,刘氏族人们甚至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接下来就是新族长的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