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拴捏紧了拳头,警惕地看着她道:“你想干什么!”
青姿丝毫不在意他此刻的做派,懒懒道:“听大哥方才的话……这柳儿也是望神村的人吧!”
何拴沉默不语。 “当初发生惨事的时候你去过望神村?”
何拴依旧沉默。 青姿又道:“可若是昆仑山的情报没有错的话,当年望神村惨案中只存活了一个孩子,其余人可是都没有逃出来。”
“那又如何!”
何拴神色冰冷。 青姿看着何拴的神色有些复杂,有怜悯,有同情还有一丝愤慨。 “逃出来的那个不可能是你的柳儿,那么你说的救她是想将她复活吗?”
“她没有死!”
何拴被复活这两个字眼急得怒声大喝。 “没死她会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吗?”
“她会回来的!”
何拴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开始还有些没底气,而后想到什么又瞬间坚定了起来。 “现在既然都已经被我发现了,我觉得你继续隐瞒下去也没有丝毫用处,干脆直接说出来,如何?”
“不可能!”
何拴依旧嘴硬。 青姿轻嗤一声道:“你该想得到,既然我已经知道了这些事,即便你不告诉我,要不了多少时间我也能知道。你压根就阻止不了的!”
“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她的!”
“伤害?”
青姿问道:“既然已经不在人世了,还如何能伤的她?相反,或许我们能就她也不一定呢!”
何拴一惊,忙问道:“你也能让她复活?”
闻言,青姿弯起了唇角,何拴这时也才知道自己失言被套出了话。 青姿之前也不敢肯定对方是否真的已经不在人世,几番言语试探,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大哥,你是忘了我白天告诉你的么?生死有命!既然她已经死了,又如何复活的回来?”
何拴有一瞬间的愣怔,突然又回过神来,使劲摇头道:“不,不可能,有办法的,她说了能复活,你在骗我!”
“呵!”
“据我所知,唯一能起死回生的术法只有一个,那便是改换时空,可即便是这样,在这里的她也不会活过来,告诉你能复活的那个人才是欺骗你的!”
何拴还是摇头,“不可能,我见过的,她能复活的,她还和睡着的时候一样,那人说了,那是复活了一半了,再过些时日,她就能彻底活过来的!”
听到他说尸体与睡着时一模一样,青姿就立马想到了尸傀,自然也就想到了与这尸傀有关的鬼修以及宁因。 果然有他们的手笔!可是青姿有些不解,望神村是十年前的事了,即便是她重生回来也是在七年之后,那么与她一样的鬼修也不可能比自己提前过来,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于是她问何拴:“你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她?!”
何拴也不知道是想要说服青姿还是想要说服他自己,忙道:“两年前,两年前她还让我看过,我的翠柳还和睡着的时候一样。会回来的,我的翠柳会回来的!”
青姿闻言沉默,半晌她才道:“或许她真的会回来,可是却不是你想象中的回来!”
何拴不解,“什么意思?”
青姿则道:“告诉我所有的事!”
何拴默然,他不能说,他还要等那仙人救回自己的爱人! 见他还是执迷不悟,青姿神色郑重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是被人利用了!她是不是就是要你为之前的事保密?你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虽不能让你的心上人复活,但我可以找到她,让你再见她一面。”
然而,何拴依旧不妥协,嘴里一直嘟囔着:“会回来的,会救活的!”
青姿闭了闭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说服他,心里暗叹对方是普通人,也不是坏人,否则她直接搜魂,那里还需要这么麻烦! 突然一道气息传来,青姿眼睛一亮,侧头看去,就见一道白影远远走来,正是一整天不见的辞月华。 “师尊,你来啦。”
辞月华走近打量了青姿一眼,见她没有任何不妥方才轻轻嗯了一声而后问道:“怎么来了这里?”
青姿便立马将之前的事都给他说了一遍而后抱怨道:“这人,秘密都泄露了,还是不愿意妥协,被人骗了还这么固执。”
辞月华看着何拴道:“那人是谁?”
对,到现在她都还没仔细问那人是谁呢,怀疑终归是怀疑。 何拴依旧嘴硬,“不知道。”
辞月华行事手段比青姿要简单粗暴一些,见他依旧没有老实交代的意思便直接准备传信回昆仑山。 “现在已经确定你有问题,你不愿意招,那就回昆仑大牢里招去吧!”
何拴神色有些慌乱,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色厉内茬道:“我是良民,你们不能随意抓我!”
青姿则立马趁热打铁,唱着白脸:“大哥,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你很可能与鬼族屠村有关,进了昆仑大牢可是得严讯审问的,那样的话,可能你就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你心爱的柳儿姑娘了。”
青姿的一声“大哥”刚一出口,旁边站着的辞月华就眼神不悦地看了何拴一眼。 何拴神色有一瞬间的凝固,有些犹豫不决。 青姿又道:“现在先不说她到底能不能活着回来,就凭你与鬼族有关联,进了我们山门的大牢,你可就出不来了。”
见他还是不肯就范,青姿似是也不愿意再劝了,便对辞月华道:“唉,既然他还是不愿意说,那师尊,你就传信回去吧。不用他说,我们现在有了些线索,大不了费些时间也能查到,有他没他其实也没有多大区别。”
辞月华:“嗯。”
手上就开始刷刷刷地写了起来,下一瞬就要将信传出去。 何拴见此完全慌乱了,立马拦在两人面前道:“别,我说,我说就是了,别将我抓去。”
青姿叹息的摇摇头道:“罢了,大哥,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应该勉强,有什么话回了昆仑山再说吧。”
何拴立马道:“不勉强,不勉强,而且,那人就是昆仑山弟子!”
青姿也没发现身边的男子神色更加不悦了,而是抓着何拴的话立马问道:“那弟子可是女子身份?”
何拴立马点头道:“她虽打扮的严严实实,但是看身材听声音确是女子无疑。”
“她是什么时候来找得你?”
“两年前。”
“你见你心上人的那一次?那你之前可还有见过她?”
何拴有些犹豫,“不好说。”
闻言青姿皱眉道:“怎么不好说?”
“曾经也有人找过我,不过是一名男子带着一个小女孩。”
青姿赶紧问道:“何时?”
何拴道:“此事说来话长。”
“既然要说,那你们就细细听我讲下去吧。我其实也是望神村的村民……” 何拴同样是个苦命的孩子,一岁的时候生父在田间被蛇咬中毒身亡。没过两年其母带着他改嫁。 身为一个继子,日子自然难捱,顶多让他不至于饿死冻死。 因为是继子,继父处处防着他,自己的生母为了能在新得家庭站稳脚跟,也不敢对他多照拂,所以在那个家庭里,他是最底层的存在。 后来生母在继父家生了另一个儿子之后,他的日子便更难过了。 家里的房间不多,为了给自己的孩子留出房间,继父便在屋外给他搭了个简陋的棚子,时常用狗链子拴着他,活的跟看门狗也差不了多少。 生母懦弱,不敢求情,只一个劲的叫他忍让忍让再忍让,后来又生下了孩子,也就慢慢不将他当成一回事了。 于是,何拴这个人在这个家里便再没有一丝地位可言。 五岁前他的生活若是用惨淡无光来形容,那么五岁之后,他的日子便只能叫做永夜。 五岁,能利索走路之后,他便被继父带到田间劳作,吃不饱穿不暖,空腹上岗是常态。 在秋收冬种的时候,他便会被继父用狗链子拴在田边的大树下帮着看管田里的稻谷小麦。 也就在那时候他遇到了让他铭记一生的女子——翠柳。 一日他照常被拴在那里,在炎炎烈日下看管他,里暴晒的稻谷,因为昨晚与早上没有吃饭,整个人有些萎靡不振。 嘴皮干的发白,饿的眼前发晕。 突然他闻到了一股面食的香气,是馒头。 他恍惚的睁开眼看去,一直颜色褐黄却香味扑鼻的馒头正放在自己的眼前。 何拴目光往旁边移了一点,就见拿着馒头的是一只小巧的纤纤细手。 在一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笑得温暖阳光的清秀小女孩。 “哥哥,你是不是饿了,吃个馒头吧。”
何拴一双眼睛充满了怀念,“那一幕我一直记得很清楚,那一年我十岁,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我的光来寻我了!”
同是一个村里的,风言风语的大家其实差不多都知道,小姑娘也大致知道了他的情况,心里怜惜,便时不时地会拿点吃的去看他。 虽然何拴一直被拴着狗链,虽然很多很多的同龄人都看不起他,但是翠柳却从来没有嫌弃过他。 “拴哥哥,如果不喜欢那个家,就离开吧。”
这是某一日,翠柳小姑娘再也看不下去之后哭着在他身边说的话。 何拴突然便感觉眼眶发热,在那个家里,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所谓,继父始终是继父,其实他如何对自己,何拴心里并没有什么怨言。 可是他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却一个个不拿他当人看,每每欺负他,侮辱他。 他的亲生母亲则一直在他面前诉苦,“娘也不容易,养你这么大,在这个家里遭受了多少的白眼,你可莫要让娘为难啊。”
“你是哥哥,平日里让着弟弟妹妹们些。”
弟弟们能去读书的时候,她又说: “能有个地方住,有饭吃,有衣穿,咱就别不知足了,你父亲,他就是那个性子,忍忍就过去了。”
“你也大了,娘也没有钱给你读书,你就劳作几年,再找个活干。你弟弟读书要不老少钱,还要娶妻生子,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可都得你这个做大哥的帮衬着点。”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自己:若是不喜欢,那就离开。 那年他十二岁。 也不知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何拴突然转头问翠柳:“那你呢?我走了,你怎么办?”
那时候的翠柳还小,还不懂那些心思。 不过何拴也将她的话听进去了,自己心里也早有了成算,在一次得了自有之后对那一家子人说:“我要搬出去住了,以后,可能就不会回来了。”
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在家里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干活也是一把手,他们又如何会放他离开? 于是继父,母亲,两人对他轮番打骂,弟弟妹妹在一旁加油助威。 之后他便被关了起来,依旧是狗链子脖子上拴,滴水不沾,粒米未进,誓要他服软。 众望所归,他自然是服软了,又是一年过去,在他们终于对他看管松懈一点的时候便直接跑了出去。 什么也没拿,只管自己逃出那个家。 逃出家里之后,他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寻了个机会去了翠柳家。 “柳儿,我离开那个家了,我要出去赚钱,等你成年了就来娶你好不好?”
那时的翠柳大抵明白儿“娶”的意思,娇羞应下,拿出了干粮与一点铜板给他。 后来他换了几份工作,辗转到了现在的客栈里,在里面做起了厨房帮工,过了几年又做起了跑堂。 这期间他一直在攒银子,时不时就会带些银子给翠柳,让她攒起来。 翠柳也成了大姑娘,时不时就要去镇上卖一些自己的女红,这客栈便多是他们沟通感情的地方了。 青姿了然,怪不得在他做掌柜后,这里一直都没有变化,原来还有这样的原因在里面呢。 何拴道:“我和她聊了很多,我说要娶她,可是我没有房子住,所以便拿出几年攒的银子去镇上买了个小院子。还多出了几两银子,我给她买了这只挽花银簪。”
说着何拴又从自己怀中将那只簪子取了出来,爱怜的抚摸着。 他道:“这簪子她戴了没几天。”
那天他买了簪子兴冲冲的回去客栈便有伙计来打趣道:“哎哟,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未婚妻来了没见到你,才刚走没多会儿呢。”
何拴闻言立即拔腿追了上去。 “我就是在这里追上她的。”
他搬了两个大石头在这里当坐凳,拉着她在树下休息了一阵,而后笑着道:“柳儿,你先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