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傅靳南将毛巾搁到水盆中,望着她的沉睡的面容。她如似一尊玉娃娃般,不说不动不笑地静静躺着,没有半点生气。他伸手,在被子下握住了她细软的长指,轻轻地捏在手中摩挲着。温情外露,此刻他忍不住低头下去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身后响起了一声清咳声,傅靳南直起身来侧头看去。“你好傅先生,我是周行……”傅靳南不知,自己出去没多久,她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眸。沈阮呆愣地望着眼神模糊且白茫茫的一片,停顿会儿大脑才开始传递肢体上的知觉。指尖微动了动,麻木的感觉丝丝绵绵地传来,她所有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坍塌下来的地方。以及,叶文惊恐的面色。还好,没死那里。耳边只有医疗仪器冰冷冷运转的声音,疲倦地又合上眼睑。躺了好一会儿后,身体的知觉总算才慢慢恢复过来。头晕后脑疼,记忆也随之慢慢地回笼来,她想起了发生意外的过后。当时整个人都被埋在了底下,一根粗壮的木头当时倒下来时,砸在她的后背又顺着磕碰到了到了她的后脑勺,一阵闷痛过后她眩晕地在那趴了好一会儿,等缓过来后,目光所寄之处一片黑暗,整个人被压得面向地上,鼻息间全是腥湿的泥土味。她当时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以为叶文在外面她会来帮忙将自己翻找出去的。当时沈阮还能忍痛对着外面唤几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不知是自己声音太小还是其他。但她也没听见叶文呼唤自己的声音,那种犹如被埋在底下等死的感觉,她现在清醒过来都还能清晰的回想起当时的铺天盖地的害怕和惶恐。以及渐渐的缺氧感受,整个人犹如被活埋了般,开始她还能安慰自己,说不定叶文已经跑过去叫人来帮忙了。她一直不断地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昏过去又醒来,醒过来又昏过去,身体机能渐渐的下降。濒死的恐惧让她无法再等,开始试图自救,只可惜脑子中一片空白。对着这种情况的自救方法,她完全没有半点关于这方面的常识,只能靠着本能忍着痛伸手去挖掘身旁的泥土。开始她还能试探地对着外面喊几声求救,但喊了一小阵之后非但没有回应,还使得自己消耗了不少的体力。沈阮不再继续喊了,只能麻木地用微弱的力气去抠挖身边的泥土,她真觉得自己是要死在这里了。挖着挖着,昏死过去又醒过来,不知是过了多少时间,可能只是一分钟,也可能是很久,与她来说是生与死之间徘徊的差别。她只知道要是没人来,死在这里可能是一会儿的事,也可能是再过一段时间二代事。趴着的时间久了,她身体都变得僵硬而发麻,雨水混着泥土包裹在身上。头脑开始变得混沌了,意识在一点一点的消散,昏过去的时候她梦到了许多许多事情,或者也可以说是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记忆。有许多的画面,还是小孩子的她任性地随意哭笑,性格还有点蛮横又霸道。然后就梦到了父母出事的那天,出门前她紧紧地抱着自己最爱的大熊布偶,死活要带着它一起出去。任由妈妈百般劝阻都听不进去。无奈之下,妈妈只好转过去同爸爸说道,“算了,要不让她带过去吧。”
“不行。”
她听到爸爸斩钉截铁的拒绝,于是委屈地抱着自己的大熊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你们自己去吧,我不去了。”
父亲这回却没有纵容她的任性,直接大步过来将她的熊从怀中抽走,沈阮整个人都懵掉了,还未来得及有反应便被父亲抗上肩头,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无奈地叹道,“真是把你给惯坏了。”
她在摇晃的视线里面看到了妈妈掩嘴笑的模样,直到被放入了后座的时候,她方才反应过来,开始扯着喉咙大哭。可今天的爸爸仿佛换了个人般,任由她怎么哭豪就是不搭理,倒是妈妈心疼她。看着她哭,没一会妈妈便受不了了,心疼地劝着爸爸道,“前面停车一下,我到后座去哄哄她,不然这么哭下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爸爸想了想,到底还是不忍心看着她这么哭下去,在前面靠边停了车。小小的沈阮坐在后座,泪眼朦胧中看到妈妈迅速地车,上到后座来伸手将她抱到怀里开始哄了起来。车子重新开始上路,她在妈妈的怀里哭了一会儿后,妈妈从包中剥了块糖给她,试图拿糖将她给哄乖了。她小小年纪的也知道这是母亲软化的意思,跟人精似的,见妈妈能说得动爸爸的,便觉得有机会了,开始得寸进尺起来了,愣是忍住了不去接她这颗糖。又开始哭闹起来,说自己不想去,妈妈果真心疼了,抱着她又哄又亲的。忍不住问前头的爸爸道,“我们就不能改天再去吗?非得今天过去。”
只听的爸爸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道,“小孩子任性你也跟着任性?都跟傅老说好了,而且刚才人家也打电话过来催……”沈阮小声哼哼唧唧地哭着,埋头在妈妈的怀中,一边偷听着他们讲话,妈妈轻抚着她的软发,也有些不开心地说道,“我人也不舒服,非得今天去吗?”
听到可能有返航的机会,沈阮也不哭了,打着嗝听他们说话,只听得父亲道,“茵茵,我也没办法,傅老也说只有今天有空。”
“什么叫只有今天有空?他们要是真心想帮不差这么点时间,我看是在报复你先前……”“好了!”
沈阮窝在母亲香阮的怀中,听到父亲打断了妈妈道,“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你以为她听不懂吗?不管他们怎么为难我,我……也没话可说,只要他们还愿意帮我渡过这个难关我就感激不尽了。”
父亲的话中多有感叹,“之前也是我做得不对。”
沈阮听到母亲不开心地道,“什么叫你做得不对,人各有志,不是非得分个一清二楚得站什么阵营……”……母亲温软的腔调仿佛还在耳际,沈阮再次睁开了眼睛,不知刚才是自己接着梦到了那时昏迷时梦到的事情。还是刚才短短的时间里面,自己再度昏睡过去,梦到了过往的这件事情。梦境如此清晰,因为那就是的的确确发生过的事情。那是他们一家人最后相聚的时光,关于当初车祸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她脑海深处。只是被她刻意地遗忘在角落,极少去想起。若最后不是母亲护住了她,当时他们便是一家三口都遭了难。沈阮躺了会儿,思绪才开始慢慢地都回笼过来,身上各处的疼痛也开始通过神经末梢传来。心跳和疼痛都在提醒着自己还存活着的事情,她不知此刻该高兴还是该痛哭。浑身都疼,尤其是眼前的眩晕叫她觉得难受,躺一会儿都觉得整床都在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