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入耳中,夹杂着遥远的,参差不齐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袭来,安意终于抵抗不住冲击再次昏过去。安建业右手臂挂了石膏,正忧心忡忡坐在病床边上,目光一瞬不瞬落在面色憔悴,眉毛微拢显然睡得并不安宁的安意脸上。时不时发出低低的叹息。病房门被推开。安建业听到动静,转身看到萧祎宸,立时站了起来,布满血丝的眼底满是感激。“萧先生,您来了,这次多亏了您及时送我女儿来医院,谢谢。”
面对安建业的拘谨和客套,萧祎宸黑眸微凝,随即淡然一笑,“安叔叔太客气了。于公,阿意是我的员工,于私,我们是朋友,照顾她是应该的。”
闻言,安建业不免有些意外,但略微一细想,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便也没有多作他想,只是对安意住高级病房的事心有不安。“萧先生,谢谢您对意意的关照。不过,能不能让医院给安排普通的病房?”
安建业说得含蓄,萧祎宸瞬间已经明白他的顾虑。但他不想委屈她,更不愿看到她跟其他病人睡一个房间。萧祎宸走到病床前,探手摸了摸安意的额头,没有之前那么烫了,但还有余热。“先等阿意醒过来再说吧,医生说她颅内有血块,在没有确定血块会不会对脑神经造成影响前,最好不要随意搬动。而且,普通病房太吵,不利于她休养。”
萧祎宸的嗓音清淡如水,却有着让人无法置喙的强硬。安建业面上露出难色,“萧先生的好意我们感激不尽,只是……”“安叔叔,医药费的事您不用担心,阿意是在工作期间出了的车祸,除了肇事车主的赔偿外,其他的费用由我一力承担。”
安建业没料到萧祎宸会这么说,微愣了下,连忙摆手,“那怎么行?您对意意的关照已经够周到了,哪能再让您破费?而且,意意是请假回家出的意外,跟萧先生无关,不然,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安建业的拒绝并没有让萧祎宸觉得意外,他早就知道,安建业看起来敦厚朴实,实则上是个极有原则,又有些固执的中年男人。这一点,他或多或少在安意身上已经见识过。但他铁了心要讨好未来这位未来的岳父大人,又怎会因为安建业的几句话而轻易放弃?“安叔叔可能不清楚,之前阿意跟我签过用工合同,在照顾喵喵的这两年时间内,她所有的时间都属于工作时间。”
萧祎宸的话让安建业大吃一惊。“两年?不是说照顾您的猫到腿伤恢复为止吗?”
说着,视线落到躺着的安意身上,脸色有些难看。安建业是又生气又心疼。自己女儿的品行他是信得过的。她一定是怕他们担心才不敢说实话,一个人背负这些。他不仅不知道,还把曹树芬想生二胎的责任压到她身上。想到此,安建业心里既自责又愧疚,种种滋味混杂在一起,直让他舌根发苦。萧祎宸仿佛没察觉到安建业的心事一般,神色淡然的替安意解释:“我平时工作比较忙,经常照顾不到家里,喵喵年纪大了,比较敏感,很难让人接受,却跟阿意很投缘。所以,在不影响阿意学习的情况下,我聘用她担任喵喵的保姆。”
闻言,安建业沉默了好半晌,才沉重的点了点头,整个人却是受了打击,很是萎靡。萧祎宸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等喵喵的腿伤恢复后,我会按薪酬标准支付阿意应得的工资。直到她毕业为止,不管阿意到时是想进入企业还是政府机构,我一定尽我所能帮助她。”
听萧祎宸这么一番解释后,安建业酸楚的心情好歹恢复了一些,但依旧为自己女儿心疼。“不怕萧先生笑话我自夸,意意从小就懂事,孝顺。她妈身体不好,长年吃药,家里开销大。我也是个没本事的,挣钱不多,还好意意独立,考上大学后就没再问家里要过钱。这段时间她很少回家,我还暗地里责怪她,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安建业又难受又后悔,也顾不上外人在场,一边红着眼睛,一边哽咽抹泪。萧祎宸唇角微抿,有些后悔此次的行事急躁。安意一直不愿让家里人得知他的存在,这让他心情极为不爽。再加上萧夫人催得紧,他想早点把两人的事情确定下来。却不想考虑不周,勾起了安建业的伤心事。更重要的是,以后安建业一想起曾在他这个晚辈面前哭过,还能给他好脸色,能同意把女儿嫁给他吗?这让一向无往不利,游刃有余的萧祎宸头一次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挫败感。有了这个插曲,安建业心疼安意,更怕影响到她的伤势,没有再提搬到普通病房的事。萧祎宸接到陈文的电话,只好先行离开。陈文拿着调查到的资料,正等在医院门口。看到一身黑衣手工西装,面色冷沉的萧祎宸从医院出来,他就知道老板定然心情不好,脑子迅速开转,难道是安小姐伤势太重?整个人立马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公子,张小姐那边并没有吐露安小姐和沈公子谈话的内容,不过,我们的人跟踪发现张小姐跟许强那边有过接触。”
萧祎宸拉开车门欲上车,闻言,动作微顿,冷然扫向陈文:“她找许强做什么?”
陈文将一份文件递到萧祎宸面前:“许强这段时间跟雷老大杠上了,两人撕破脸,正在争夺地盘和势力。许强之前收敛锋芒,手下很多产业都被雷老大夺走,现在想收拢势力,资金方面的缺口大,他想办法跟人拿了笔款子,专门放给那些二世祖和富二代,赚了不少。”
萧祎宸闻言,黑眸微凝,随即躬身跨进车厢,“回去再说。”
温慕飞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学校,偏萧祎宸一直没回来,他百无聊赖窝在沙发里玩游戏,忽然闻到厨房飘来浓郁的肉香,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随即丢下手机朝厨房摸去。“梅嫂,炖的什么东西,好香。”
梅嫂面带愁容的叹了口气,“昨晚安小姐摔了脑袋,现在还昏迷不醒呢。这野生鲫鱼是公子清早吩咐人去河里现捞的,对安小姐的伤势有益。”
温慕飞闻言,脸上的笑意立时收敛干净,黑亮的瞳仁满是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