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腰在洗手台前站着,望着镜子里无精打采的脸,医生刚刚来过一趟,说预产期在阳历七月中旬,如果她想做那件事,需要趁早,婴儿越大,危险系数随之增大。医生极力劝阻了她许久,说五个月已经非常危险了,许诺只冷静的告诉医生,自己只是随口问问,希望医生保密。舍得吗?许诺如是问镜子里要强到骨子里的女子,通透的镜子上沾了些许水滴,正好是镜子里她的下睫毛处,缓慢的向下滑,在经过一个阶段后,坠落速度加快,砸在白色洗手台上,然后汇入更大的水洼里,荡漾着逐渐归为平静。她倏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于自己内心想法的徘徊不定。约莫是她不想再看镜子里这张脸时,梁慕宸进来,缓缓从后腰环住她,落在圆鼓鼓的小腹上。蓝色条纹病号服被撑起一个美好的弧度,梁慕宸如视珍宝的捧在掌心,额头抵住她脸颊,声音疲惫极了,“我想你了,许诺。”
许诺脊背僵了僵,没有回应他滚烫的思念,只汇报似的告诉他,“我重新接手许氏了。”
“我知道,不是答应过我好好养胎么。”
“眼下的局势不同往日。”
许诺抬头,正视着镜子里面容深邃的男人,特意抓乱的长刘海遮住了他左边的眉,依稀露出来的右眉能看出些拧起来的弧度,他的脸上冒出了些许胡茬,点点繁星似的遍布在下巴,是种带些颓废的神秘凌厉美感。今天的他,看起来非常不好,让许诺心疼,“梁慕宸,让我也加入吧,我可以帮你。”
凭许氏的实力,和MK联手,白家必定也要掂量掂量,避让三分。许诺现在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到底乱成了什么地步,可眼下男人的模样,已经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她,她不能袖手旁观。“小瞧你男人?”
他轻柔将小人儿拦腰抱起,走出洗手间,欲抱她回病房上躺好。许诺却抱住她,像个小猫似的圈着梁慕宸脖颈,“不准拒绝我,你平常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许氏开后门,新年时那块地皮,你虽然嘴上说着不准我打听,最后还不是走后门给了许氏合作的机会,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么好的合作伙伴,论公论私我都应该帮忙。”
“所以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你男人的能力,恩?”
小胖猫不愿意撒手,梁慕宸干脆就自己坐在病床上,许诺就势窝在他怀里,像个调皮任性的孩子,可她面容却是愁眉不展。梁慕宸便再贴近些,吻住她皱起的眉,深情缱绻,“小笨猫,事情已经解决了,攒着这个力气,留着生我儿子的时候用。”
“怎么解决的?”
许诺匍匐在梁慕宸胸口,感受着脖颈大动脉的细微跳动,还有他身上的香水味,她很少用这些东西,只分得清是木质香,分外好闻,可她心里又有些莫名的熟悉感。“要不开个报告会议,详细的向许总汇报,恩?”
许诺摇摇头,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却如鲠在喉,她开不了口,在梁慕宸沙哑的嗓音下,是熬了多少天的疲倦身躯。梁慕宸大衣穿的这件衬衫,是许诺没遭遇梁慕天之前的那件,这么多天,他连件衬衫都来不及换吗?许诺没再说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安静抱着梁慕宸,享受着暴雨前的宁静。关于梁慕天对她做出的举动,她的担惊受怕,缓缓放了下来,得益于梁慕宸宽敞的胸怀。“许诺。”
“恩。”
许诺应他,听着他身躯放大了好几倍的叹息声,梁慕宸语重心长的告诉她,“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不苦。”
许诺知道,他说的是梁慕天一事,毕竟是兄弟俩,梁慕宸如何处理这件事都得不会得到完全的理解,她不知道的是,梁家也已经因为此事彻底闹僵了。“放心,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安静的病房,谁都没有再说话,心思各异的想着事情。窗外的栀子的花骨朵悄悄绽放开来,纯白的花瓣迎风摇曳,淡淡的清香飘进病房来,迂回着,糅合在空气里,慢慢挥发。许诺心中的结,却一直存在着,她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时机去询问白沁蓝包里的那张明信片,更加不知如何解释梁慕宸的淡香为什么和白沁蓝一模一样。这段时间许诺一直静心养病,梁慕宸一天来陪她几分钟便又去忙,这让许诺怎么相信MK已经又回到了正轨了,值得一提的是,梁慕宸再次剥夺了许诺掌控许氏的权利。不久后,是栀子花盛放的时候,许诺安静接受着梁慕宸的霸道包揽,又好像再做着加法,到一定上限,一切就都结束了。那天,是梁家非常重视的商业宴会,年前梁老爷子就特意提过,一定要夫妻俩一同出席,其中有为许诺正名的意思,毕竟二人的婚礼还没提上日程,以许诺的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不正真意义上的公开,总归会有人说闲话。事实是许诺没有接到参加宴会的通知。自从出院后,当然不会去梁家住了,梁慕宸特地又布置了一遍的海边别墅,许诺选择搬回许家大宅住,梁家老爷子来过一趟,说些客套话,但似乎对许诺遭遇的并不知情,老太爷前段时间说是去了黄山找好茶叶,已经走了一段时日。许诺仅仅知道,梁慕天和梁家的关系因为某件事情闹僵了,搬了出去,公司经营的风生水起,对比之下是MK的应接不暇。张秘书来过几趟,酒店的录像被毁了,许诺轻车熟路的利用老法子送去洛琪的二哥那里复原,搜集了各方资源,她在等一个契机,让她痛下决心的机会。因为此事出来,不仅仅是梁慕天一人的名声,还有整个梁家,这是天大的丑闻。归根究底,许诺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她没圣母到隐忍一个险些葬送孩子性命的病态狂魔,她最难以面对的是梁慕宸。今晚的宴会之夜,是一个极不平凡的夜晚。恰巧是许诺的生日,梁慕宸说有宴会早早离开了,她是晚上老阿姨给她下了一碗面才想起此事来,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的吃完面,许诺驱车去临海别墅,她想起去年生日送她的玉佩被带去了那边,没有带回来,她想看看。洛琪兴趣缺缺的打电话过来祝许诺生日快乐,然后说自己还有事要忙就匆匆挂了电话,这段时间洛琪和于靳远还是处于谁也不高兴搭理谁的状态,加上两家家族因为白家的归来,也受了不小冲击,前所未有的阴霾正笼罩着A市上空。这场可怕的大雨,在电闪雷鸣的暴风之后,很快就会砸下来。许诺在储物柜里找到父亲送的玉佩后,淡淡的笑了笑,她欲将抽屉关上,目光轻扫到旁边半开的小盒子上,她好奇的打开,发现里面是空的。许诺记得,这个是梁慕宸存放祖传戒指的盒子。戒指去哪儿了?丢了当然是不可能的,这个加密的储物柜放的都是两人的贵重物品,价值自然每一件都是不菲,真是到窃贼怎么会只拿一只戒指,其他的无动于衷,还保持这么完好的现场,更何况这是在梁慕宸的别墅里,一般小偷都是绕道走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梁慕宸拿去戴了吧。前段时间沈子媚有意无意就会在许诺面前提起这枚戒指,所以她对这戒指的印象还是挺深的,梁家代打相传,继承家业的证明也是用作福泽子孙的美好寓意,不过许诺倒是从没见过另一只与之相配的戒指,按理说戒指的另一半应该会属于她才对。许诺抬手瞧了瞧自己无名指上的暖黄色钻戒,不禁又想起梁慕宸神秘说出的钻戒来历,如果钻戒真身公诸于世,怕是法国皇室都要来一趟吧。相比之下,她手上戴的才是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梁家祖传戒指则逊色了些,但不知怎地,许诺还是想看看那枚有着悠久历史的古老戒指,上面肯定带有梁家老一辈人的美好祝愿吧。许诺将暖黄色钻戒取了下来,仔细端详着它在灯光下反射的夺目光亮,嘲讽自己的胡思乱想,眼前这枚戒指都快保不住了,还妄想其他的做什么。她叹口气,将戒指套回去,拿着父亲的玉佩离开。‘啪嗒’一声,因为许诺拿玉佩动作的牵动,装戒指的盒子滑在了旁边的空隙里,露出一个相同材质的丝绒小盒子,在月光透射下,拉长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影子,差一个回眸,许诺就这样错过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别墅的阿姨跟在许诺身后送她离开,临行前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似的,拉住许诺,吞吞吐吐道,“太太,老婆子我心里憋不住事,也不忍心看太太受委屈,所以想和太太说道说道。”
“阿姨,您说。”
许诺还记着老阿姨和煮汤阿姨‘争宠’的事儿呢,这阿姨挺可爱的,没什么坏心眼。老阿姨又犹豫了一会儿,“太太您可别怪我。”
“阿姨,你就说吧,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