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她如何能兼顾初生柔弱的婴儿和一堆行李还有安检人员的询问呢。也可能她什么都没带走,他伤的她那么深,她什么都不会再留恋。走过这道冰冷的门后,她会不会回头望一眼,清澈透亮的眸子中会不会闪着泪光,就像昨晚让他差点疯狂,差点不顾一切又要拥住的伤心模样,会不会想他……恨他吧,恨他才可以坚强勇敢的活着。他的小人儿是世界上最真挚最勇敢最善良的女人,她一定可以过得很好,在他不能守候的这段时间。“许诺,你的名字很特别。”
他掌心覆盖在心口,轻轻呢喃,小人儿一直存活在心底最深的地方,“许诺,你说会许我一个诺言,别的我不要,我只要你照顾好自己。”
记忆翻涌,他脑海里又浮现那个晚霞红透的傍晚,在许家别墅,因为她把照片里的梁慕天误认成了他,他有些愠怒,小人儿紧张的向他道歉,淡淡柳眉拧着的模样,好看又让他怜惜。他承认,那时候他就有了和她共度余生的想法,他甚至孩子气的讨了一个诺言,这个还未说出来的诺言他一直珍藏着。因为他要挽她进婚礼殿堂时再用这个诺言,他要小人儿陪在自己身边,生生世世。现如今,诺言只抵她安好就够了。她听不到,也感受不到。梁慕宸也不会让他知道,因为他们都没有退路了,彼此用尽了所有的守候,也是最决绝的深渊。走出机场,梁慕宸才察觉腕间空落落的,他把手表丢给了司机当作车费的担保。初遇时,一场旖旎,因为这款他最钟爱的手表,他折回了发生关系的酒店房间,然后看见了她,那个第一次面对人心险恶的天真少女,那个掩面而泣的清秀女子,那个眸子里燃烧着光亮的许诺。说来,这块表是他和小人儿的媒人。他会找回来的,付出多少代价也会找回来。可有些人有些事已经开始慢慢拉开了距离,许诺乘坐的飞机终于在晚上六点多落地,她抱着辰辰走出机场,接机的人已经等候多时。这位赵阿姨是许诺父亲生前的多年好友,许老爷子向往这个山清水秀的城市多少也有点赵阿姨常美言的功劳。“小许,好久不见了,阿姨都认不出来了,长得真是越来越标致了。”
赵阿姨热络的迎上去,看见许诺怀里的孩子时眼光一暗,似乎觉得十分碍眼的样子,然后又笑着帮许诺把手里的行李箱接下来。“走,今晚就先住阿姨家,阿姨烧了几个菜,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
赵阿姨说着就拉着许诺往外走。许诺摇头,“不麻烦赵阿姨了,您来接机我已经很感谢了,麻烦您带我去住处就行了。”
“孩子,你这么见外做什么,算了,我今晚就带你去,反正别墅阿姨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家里什么都齐全,阿姨到别墅去给你重新做饭吃也行。”
“不不不,不能麻烦阿姨,我还是去您家吧。”
她心里是极不情愿的,还没出月子,身体很疲惫,还带着孩子,到别人家太麻烦了,但盛情难却,许诺只得去了。晚上许诺要去住的地方是她的父亲生前购置在这里的房产,一直都是这位赵阿姨帮忙照拂的,偶尔叫人去打扫打扫卫生,修剪修剪花草,也不会让房子空置着发霉。许诺打算简单吃个饭就走,但当赵阿姨热情的把自己的儿子拉到自己面前时,许诺的脸色登时变了。别的她不知道,但赵阿姨的儿子因为小时候发高烧头脑落下了毛病,她一直记得很清楚。因为童年父亲来带她玩过一次,结果这赵阿姨的儿子直接把一盆热乎乎的菜盖到自己头上了,还说这样好吃,边说边又从许诺头上把菜抓下来吃,简直把年幼的许诺吓得连坐了三晚噩梦。“阿姨,您这是?”
赵阿姨一直滔滔不绝的介绍她儿子,介绍得太过详细,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赵阿姨隐晦一笑,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小许,你在A市的事,阿姨多少也知道一点,你看,你又带着孩子,往后一个人过啊太辛苦了,你说是不是……”说着,赵阿姨把穿得人模人样的儿子又往许诺身边推了推,赵阿姨儿子今年三十岁了,看起来倒很显年轻,因为他脸上挂着的是傻笑,龇着牙,天真无邪的傻笑!许诺有点生气,但还是维持着该有的礼貌,“阿姨,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但还是多谢您的关心,我和孩子可以过得很好。”
“都说了不用跟阿姨见外,你这孩子还这么生分干什么!”
赵阿姨装模作样的嗔责一句,随即又把话题扯到自己儿子身上。“我们家小军,性格好也很会体贴人,你看看,他多喜欢跟孩子玩儿,这样的男人,哪里找哟。”
许诺把孩子抱到另一侧,孩子被赵阿姨儿子吓的憋着小嘴马上就要哭了,真不知道赵阿姨从哪里看出来他儿子会和孩子相处的!碍于她父亲生前和赵阿姨关系不错,只得克制着情绪,但赵阿姨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她还能装傻吗。“阿姨,我只想把孩子抚养成人,没有其他想法。”
许诺冷声道。“小许,不是阿姨说你,你和A市那个梁总已经不可能了,人家都订婚了,而且外面都传你一些非常不好听的话,很影响你的名声的,虽然你搬到咱们C市来了,可那些胡七八糟的话也会传过来的呀,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了,你在C市未必就能生活好,阿姨是看你一个女人家也不容易,又有和你父亲的情分在,所以想说让你和我们家小军试着处处看。”
许诺笑了,把她塞给一个傻子,话里行间都是在讽刺她是被抛弃的女人,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所以没资格挑挑拣拣,只能万分感激的收下赵阿姨这份好意了!“阿姨,承蒙您厚爱,但我想我该告辞了。”
许诺不愿再多说,但始终敬她是长辈,所以没有发火。赵阿姨噌的站起来,“小许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家小军吗?”
“不是看不起,是我配不上阿姨家这样的豪门。”
“你!”
赵阿姨气的脸色一白。许诺权当做没看见,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行李箱迅速离开。“我呸,下作的小表子!”
身后又传来赵阿姨恼火和不甘心的谩骂声,许诺站在黑夜里身体一僵,强忍着没让泪水落下来。“被人玩剩下的残花败柳,装什么清高,我是看你可怜才想让你嫁进我们家,你肚子不是很会生吗,再给我们家生个一男半女出来,我说不定能好好待你,不知好歹敢拒绝,小贱人,你看你能不能在C市混下去!”
原来她这么好心的来接机,还非要把许诺拽到自己家来,打的就是给傻儿子找个生育工具的主意!许诺真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她何德何能,让他们赵家这么惦记着。不如说是赵家看上了许诺父亲生前置办的那栋别墅,连同别墅后的那座价值连城的山,都想让许诺带着一起嫁进赵家吧。这样,他们娶了个二婚的媳妇才不会吃亏。黑夜无声,狼狈感却在许诺耳边喧嚣。“哇……”辰辰忽然哭起来,扑棱着小小的手掌。许诺站在路边,慌忙放下行李去安抚她,可能是刚刚传来的狗叫声吓到她了。“乖,辰辰不哭,不哭啊。”
安慰着辰辰不哭,许诺自己却湿润了眼眶,“对不起,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从昨晚从梁慕宸的订婚宴回来到现在,许诺丝毫没有缓过来,仍是感觉有一口气积压在心底,怎么也不能顺畅呼吸。辰辰越来越撕心裂肺的哭声一下下捶打在许诺心上,她心疼的紧,却不知如何是好。这位赵女士的家位于比较僻静的城市边缘地带,此刻已然夜黑,周遭除了忽闪忽灭的路灯以外,就连车辆都鲜少有,许诺想要打车尽快离开的想法也无法实施。可是辰辰哭的实在是太厉害,许诺望了眼周围,拖着行李箱在不远处的长椅坐下,“辰辰是不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