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低声道:“厉家这几年的动静越来越大,只怕朝中有人要容不下他们了。”
昭王嘴角微挑,“这是有人挖了个坑等着厉武跳呢,”昭王敲了敲桌子,看了低头沉思的儿子一眼,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家里还有我这个老不死的呢。”
“爹!”
昭王放松的坐在椅子上,道:“我还能不知道你?同样遭皇家忌讳,云平依然受世人敬仰,轩然活得有滋有味,你却是流连青楼,是不是很不满?”
昭王世子低下头。 昭王心里有些愧疚,“我们家和他们两家不一样,他们兵权掌握在手中,当今要做什么都要三思,我们却是盛名之下其实难符,除了完全让当今放心,我想不出其他法子来了。”
到底是他拖累了儿子,昭王心中复杂难当,心里又是恨又是痛!当年昭王府的地位不低于长平侯府和辅国公府,甚至远高于他们,福建是昭王府的封地,那里算是富饶之地,而侯家所在的北边和李家所在的西南都算上贫瘠之地…… “太子殿下心胸宽广,你也该为几个孩子好好打算打算了!”
昭王世子眼睛一亮,身板不由坐直了! “父亲是说这事和殿下有关?”
“我们家虽然离开了福建,但到底经验多年,又曾是我们的封地,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厉武这几年做的太过分了,开海禁是殿下的提议,厉武这样和殿下对着干有什么区别?先前是殿下根基不稳,现在太子妃产下皇孙,殿下也后继有人了,他还怕什么?”
“蒋家的生意是轩然做的桥,我听说那徐家和云平他媳妇娘家感情不错,尚家、郑家和梁家都有生意在那里,厉家这次把侯家和李家得罪惨了!”
说到这儿,昭王警告的瞪了儿子一眼,道:“你可别傻了吧唧的上前跟云平他们说,我们在福建的人可没有几个了。”
“爹,你放心吧,儿子还没那么蠢!”
每家都有自己的保命手段,侯家和李家也不例外,而昭王府的根基在福建,保命的手段也在这里。 昭王抬头看头上的天花板,“这是我们昭王府的机会,也是福建百姓的机会,厉武这条毒虫,害了我福建多少人?是时候该拔掉了。”
昭王世子见福建眼里闪过泪花,知道父亲又想起了他小时候的事,就悄悄地退下了。父亲十六岁进京,先皇做主让父亲在热孝里面娶了祖母定下的妻子,也就是他母亲,之后两人几乎一辈子没出过京城,就是他,最远也只能到保定那一片,不像云平和轩然,天南地北都走遍了,京城许多人都羡慕他,一出生就是昭王世子,以后还会是昭王,他儿子,孙子以后也都是昭王,只要这个王朝不灭,只要他们不是谋反,他们家的爵位就永远存在! 可有谁想到过,在背过身去的时候,他又是多么的羡慕他们?他们可以去想去的地方,他们只要努力就有可能有前程,可是他呢?一辈子注定了只能做闲散的昭王! 父亲和母亲为了保命,甚至只要了他这一个孩子,要不是当今是那样一个昏聩的性子,他说不定也只能有一个儿子…… 昭王世子摇摇头,往后面自己的书房走去,父亲说得对,这是天命昭王府的机会,要是做得好,得到了太子的承认,说不定他们还有机会走出去,就是不为他想,给几个孩子找一个机会也好啊! …… “你怀疑有人给厉家挖坑?”
李轩然诧异的问道。 侯云平点点头,“这几年海贸赚的钱不少,朝廷的赋税也渐渐恢复,赋税上少的几乎都是从海贸上补上来的,打这个主意的人越来越多,盯着福建的人也就多了,在此情况下,厉家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冒这个头,更何况殿下对厉家也越来越不满了。”
侯云平敲敲桌子,道:“只怕是厉家挡了道,被算计进去的,只是不知是厉家的谁跳进去的。”
李轩然却是心中一怒,低声喊道:“殿下这样,和那些用百姓的头换军功的将领有何区别?”
“别胡说!”
侯云平虽喝止了他,眼中却是一黯,道:“事情还未明朗之前,最好不要妄言!”
李轩然别过头,不语,良久才低语道:“是不是上位者都习惯不把人命当人命?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侯云平叹了一口气,所以当年舅舅才下了遗嘱,不让你出仕。 自然,这句话侯云平是放到心里的,李轩然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却是最心软的,小的时候看见路上的病猫病狗都会想带回家去。 李太夫人为此还将李轩然当做女儿养了,李轩然小的时候长得唇红齿白,又粉嫩粉嫩的,几个哥哥都很喜欢他,潜意识下也把他当成了妹妹,李轩然懂事以后就坚决不再穿裙子,反而跟在侯云平的后面和琰泰一起爬树掏鸟蛋,就养成了现在这副别扭的性子。 这些都是一闪念而过,侯云平已经说道:“所以我才让暗一和李继随蒋家的人去福建,我们是没办法阻止厉家的人,可是蒋家在福建的人脉不浅,未必就比不上厉家,现在我们又站在了他们后面,他们有了底气,就算斗不过厉家,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了。”
李轩然稳定了情绪,脑子也动了起来,“那我现在就安排我的人下福建。”
侯云平点点头,南边那一块一直是李家负责的,李轩然要比他熟得多。 只是事情的进展并未如两人所想的那么顺利,他们派出去的人要么失去了联系,要么就是重伤而回,却连拦截自己的对手的底细都没有摸清楚。 蒋家在福建虽然拖住了厉家的脚步,却还是没有海船的消息,厉家派出去的海军也没有回来,据说还在还上剿匪。 蒋家拿着两府的名头在福建和厉家作对,福建的官员顿时都躲起来,不再拦着蒋家的路,但也没开方便之门,只是旁观起来,厉家顿时艰难起来,厉武气了个半死,却又无可奈何。 给长平侯府写的信如石沉大海,音信全无,厉家就知道这是长平侯府在推脱。 而在这个时候,蒋家派出去的人潜到了各个渔村,告诫他们闭门不出,厉家可能要拿他们来立军功。 沿海渔民顿时惊慌起来,这种事他们并不陌生,虽然没有亲自经历过,但他们的亲人朋友或经历过或听说过,顿时谣言四起,福建的局势紧张起来,大家人心惶惶。 也正因为这个谣言,那些追着蒋家要说法的商户顿时转移了对象,纷纷猜测起来,虽然还不敢到厉家去索要东西,却一双双眼睛都看着厉家。 厉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厉家老太太天天对着他哭,厉武心里烦躁,顿时喝道:“不要哭了!现在哭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我早就说了不要惯着他,你们偏不听,现在好了,闯了大祸,还要我给他擦屁股!”
厉老太太擦干眼泪,恨声道:“也是蒋家逼人太甚,不过拿了他们几船的货,他们竟然要把天儿往死里逼!”
厉武脸色顿时涨得铁青,手发抖的指着她说不出话来,深吸了几口气,才咬牙切齿的道:“这段日子你就和他一起在房里深思,不许出去!”
厉老太太一愣,继而大怒,“你要软禁我?厉武,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当年要不是我爹,你现在还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兵呢?现在我爹娘走了,你竟然要把我关起来?”
厉武气得不轻,但也知道和她讲道理是说不通的,他直接转身就走,出了外面就吩咐人将这个院子围了。 厉老太太在里面哭闹,等到第二天她要出门才发现自己被软禁了,心里气急,刚要闹起来,却被几个婆子“请”回房里了。 厉武叫来了儿媳妇,道:“孙媳妇也有一段日子没回娘家了,你最近有空,陪她回一趟吧,也去看看亲家母。”
顿了顿,他垂眸道:“曹家曾经是侯家的手下,也算有交情,长平侯夫人娘家的那些货,我们会尽快帮他们找回来的。”
厉太太知道公公这是为儿子开脱,心里微松,婆婆和儿子被关起来,她还真怕公公一狠起来,为了整个厉家将儿子交出去,现在听这样说,厉太太心里放松了些。 曹可媛听说要回京城,心里冷笑一声,乖乖的收拾东西和婆婆一起启程。 侯云平和李轩然在京城知道了蒋家的策略,都是微微一皱眉,这样一来,大家都会将福建谣言的事归到两家的头上,不过也没办法,福建的海岸线太长,渔村又这么多,谁知道厉家会朝哪个村落下手?事情闹大,也能让厉家忌讳一二。 太子收到消息的时候,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对底下的黑衣人道:“舅舅误会我了,福建的渔民也是我的子民,我又怎么会拿他们的性命来做筹码呢?”
死板的声音回道:“要不要知会一下侯爷?”
“不用了,”太子将信点燃,烧了,道:“虽然与计划有些出入,但也不影响大局,更何况,下棋哪有总是能意料下一步的?一直生活在舅舅的羽翼下,这次就让舅舅知道我已经长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