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夫人眉头微皱,轻叹了一口气,“皓哥儿懂事,王氏又是照着他们王家的那套教的孩子,先前没有谞哥儿他们,皓哥儿连个玩伴都没有,现在好些了,皓哥儿也在我跟前,到底还没有你这里热闹。”
“也是皓哥儿身体不好,要不然我们李家的孩子哪有不顽皮的?你看轩然小时候,差点把京城给翻过来,你看跟轩然一个年纪的现在见着他都绕道走,都是那时候给他给整怕了!”
李太夫人抽抽嘴角,“我们家轩然那也是给你们云平做打手呢,那傻小子给云平做了马前卒还沾沾自喜呢。”
侯云平和李轩然都是家中的幼子,侯云平还好些,四哥也才比他大了四岁,可是大哥和二哥也差了十来岁,所以两人在外面惹了祸,侯家有四个哥哥帮忙摆平,李家也有两个哥哥帮忙,那些世家子弟一惹到两人,隔天就被四个大小子堵在巷子里,弄得所有人见到两人就想躲,两人还一度成为京城中有名的霸王。 两位太夫人现在说起这个还好笑。 太夫人安慰嫂子,“等慧娘这胎生下来,你就带在身边,不就有孙子陪着了吗?”
“我们都是做母亲过来的,都知道孩子离开自己的苦楚,我哪能做出那种事?皓哥儿这么安静,也是因为他身体不太好的原因,现在轩然将他媳妇捧在手心里,我这个孙子总会是健健康康的吧,到时让他和你们家的谟哥儿一块儿玩。”
两人在这里低声说着,辅国公府里,李轩然正亦步亦趋的跟在慧娘的后面,慧娘有些无奈,转身瞪他道:“你不要总是跟着我,我要准备回娘家的礼物。”
李轩然见她愿意搭理他,笑嘻嘻的道:“这些事情交给我吧,你还是好好坐着,万一碰着怎么办?”
“哪有那么容易碰着,更何况都四个月了,不用这么小心了。”
李轩然板着脸道:“谁说的?你的身体本来就较弱,要是再碰着伤着,那还了得?快听我的,你就坐在榻上,需要准备什么,你说一声,我给你取准备。”
“你不是要陪皇上去南郊春耕吗?不需要准备准备?”
“谁耐烦去那里?又不是真的下地,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更何况有户部这么多的官员陪着,我又没有官职,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慧娘眼中疑惑,迟疑道:“我听我爹说陛下是想亲自下地的呀,怎么又变成做做样子了?”
“先皇一向就是走个过场的,新皇倒是想真的下地,只是也要他会呀,不过也有可能他会学,不过不管怎样,我去不去都不要紧,我就在家里陪你了,哪里也不去,前一段日子是实在脱不开身,这下我要好好地补偿你。”
“也好,前一段日子,见你白天黑夜的往回跑,都没怎么睡觉,这几天休息一下也好。”
李轩然眼睛一亮,“娘子是担心我了?”
慧娘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准备礼单了。 李轩然在背后摸着脑袋美美的笑着。 …… 皇上走进慈宁宫的时候,五王爷就候在那里,太后坐在榻上,看见他进来就抬头看去。 五王爷给皇上请安毕,就立在一旁,不过在三个月,五王爷好像瘦了一大圈,人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皇上心里微微不好受,却没有说什么,移开视线,给太后请安。 “平身吧,来,你们兄弟坐到我身边来。”
五王爷低着头跪下,“儿臣不敢!”
太后眉头微皱,“行了,今天没有什么皇上太后王爷的,只有我们母子三人,上来吧。”
皇上心里不知为什么就涌上了一股嘲讽,就是五王爷也嘴角微挑,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也不知是嘲笑太后,还是皇上或是他自己。 两人对视一眼,就都坐到了太后的身侧。 太后看着他们,良久才道:“这时候仔细看你们兄弟两,这才发现你们长得还是挺像的。”
皇上和五王爷又对视一眼,一模一样的眼睛里都带着审视。 太后微微一笑,“你们变成这样,我要负最大的责任,我记得你们兄弟俩小的时候可要好了,小五就喜欢跟在老大的身后,老大耐心好,每次小五跌倒了都会站在一旁鼓励他站起来,耐心的牵着小五的手一步一步的走着。”
那时候还小,皇上只隐约记得一些,而五皇子只留下了一些模糊的印记。 “那时候我和欧贵妃最喜欢的就是逗着你们兄弟玩了,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硬是将你们兄弟分开了,又养成了你们这样的性子,算来,是我对不起你们。”
两人都没有说话,知道太后不过是想说给他们听,并不是想要他们说什么。 “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的外祖母和你们的三个舅舅了,不过,我不后悔,做了就是做了,不过是我棋差一招,算错了一步,以致害了他们的性命,今天叫你们来,只是想让你们知道,你们是因为我的一个执念才变得兄弟离心的,我也不渴望你们有多兄友弟恭,只是想让你们相安无事的过着。”
“小五,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看得明白的,你不是你大哥的对手,以后你要做什么,我不管,可你不能做造反的事,知道吗?”
五王爷目光炯炯的看着母亲,太后轻柔却坚定的看着他。 五王爷对着皇上点点头,“儿臣知道儿臣的能力,断不会做这种以卵击石的蠢事。”
话是这样说,信不信却要要看各人了。 太后好像很满意,转头对皇上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你登基之后却还将我迎为太后,从这一点可以看得出来,你们想怎么斗就怎么斗吧,只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皇上看了五王爷一眼,“母后请讲。”
“除非谋逆大罪,你答应我不要伤你五弟性命。”
“儿臣应下了!”
太后视乎是满意了,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图纸,交给皇上,“这是我画的陵墓图,你照着这个给我修一座,就在你父皇的隔壁山那里。”
皇上脸色一变,不赞同的喊了一声:“母后?”
五王爷“嚯”的起身,“母后这是做什么?您是正宫太后,是要和父皇葬在一起的。”
“可要是哀家不愿意呢?”
太后眼神凌厉的看着他们,第一次将身上的气势外放。 皇上脸色铁青,五王爷第一次和皇上站在了同一立场,倔强的看着太后。 太后苦笑,“你们兄弟俩还真像,连性子都是这样。”
太后抬头坚定的看着他们,“本来我都计划好了,你们父皇一死,我和欧贵妃也要跟着去的,殉葬的妃子是可以和皇上葬在一起的,可是我不愿你为难,新皇登基,太后和贵妃双双自尽,是要受后人诟病的,为了你,我们打算推迟五年,只是这个条件就是你要给我们重修一座陵墓。”
“我们生前必须围绕着他转,难道死后还不得自由吗?”
皇上实在是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五王爷的脸色却软化了些,他是见过母后和欧贵妃相处的样子的,在他看来,欧贵妃更像是一个慈母,而母后一直对他要求很严格,他闯了祸,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求欧贵妃帮忙掩饰,害怕被母后知道后处罚。他虽然依然不能理解,却愿意去体谅。 太后将图纸塞到皇上的手里,“你说我是威胁你也好,请求你也罢,我们要死还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不过是一道谕旨的事。”
皇上脸色苍白的从慈宁宫中出来,五王爷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站在皇上的身后,良久,才道:“你就成全她们吧,为了这个,毁了多少人,出了多少的事?就让这样却从这里结束吧!”
皇上闭了闭眼睛,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五王爷回头看了慈宁宫一眼,眼里闪过哀伤,最疼爱他的两个人也要走了! …… 穆英蓉四月初生下长子,梁宜林取名源。 五月,刚给源哥儿做完满月,梁宜木就携家带口的回到京城,梁宜梅很高兴,留下谟哥儿,和侯云平带了四个孩子回娘家。 梁宜木的长子涛哥儿比谟哥儿大半个月,看上去一点也没有旅途劳累的样子,精神的看见上面都抓。 梁家一下添丁两个,五爷爷五奶奶高兴地不得了,一人抱了一个曾孙。 五爷爷提议道:“你们要是有时间就请假带着孩子回去祭拜一下你们爹娘,也好让他们知道我们梁家后继有人了,你们又有出息,告诉他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梁宜木点头,“这次带七娘他们回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到时还要五爷爷帮忙呢。”
五爷爷眼睛有些湿润,点点头。 侯云平却拉着梁家兄弟去了书房,“……虽说皇上想让你留在京城,但我觉得你还是离开好些,新皇即位,这两年一定会有大动作,侯家的政敌不少,你们留在这里怕是惹了人家的眼,我们虽不怕,却也有些防不胜防。”
“我也不想留在京城,觉得带兵也不错。”
梁宜木沉吟道。 “那北地和西南你选一个地方吧,我来替你安排。”
梁宜木想了一下,“还是广西吧,我在那里习惯了,而且还有许多的事未做,这次要是能去广西,正好可以实施先前计划好的,”梁宜木看了一眼弟弟,“只是这样一来,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京了。”
“大哥,我也想外放!”
梁宜林道。 侯云平眼睛一亮,“这个梅子和我说过,我还以为你要再等一年呢,你要是也想外放,那从现在起就要开始准备了,今年准备外放的人可不少。”
梁宜林点头,“我要外放还是挺简单的,明年恩科,要给不少人腾位置,我出去了,部里也好安排职位,只是去处较难选些,大哥既然要去西南,我也想去西南那边,只是……”梁宜林看了侯云平一眼。 侯云平知道他们是担心梅子,就道:“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梅子的,”顿了顿,又低声道:“你们走后,我可能也要辞官回家,真正的‘告老还乡’了。”
梁宜林眼睛一亮,这样一来,侯家在太原的老宅在乡下,乡下淳朴,可没有京城这么多的糟心事,而且侯家在当地算是一等一的大族了,只怕没有人敢惹他们。 “等孩子再大些,梅子要是想,我可以带她下去看你们。”
解了兵权,他要离开住地也自由些。 侯云平确定了两人的意向,回去后就行动起来,到了六月,考评结束后,梁宜木和梁宜林就知道了他们的职位已经确定下来了。 梁宜木升迁为从三品的广西指挥同知,梁宜木刚到而立之年,这个年纪的指挥同知也是不多的。 而梁宜林则是外放到了湖南做从四品的布政司参议。 梁宜林的同僚们知道了都来恭贺他,陈立岩羡慕不已,当年一行三人,梁宜林有妹夫长平侯扶持,而冯建杰因为脾性,得到尚大人的栽培,只有他,虽然也时常借梁宜林的光,只是位置上却要比他们低些。 “这个位置不知有多少人在争,没想到倒便宜了你,余味斋的八碟八盘,你请客,可不能耍赖了,回头叫上冯建杰一起。”
梁宜林摇头打趣道:“人家都还羡慕做京官的呢,天子脚下,升官也快些啊!我不让你请客,你倒先宰起我来了。”
陈立岩苦笑:“我倒想外放,只是没有你这样的门路罢了,以前的京城是福地,现在的可不是,更何况,要更进一步,还是要有些资历的好。”
梁宜林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陈立岩和他想的一样,眼中微闪,没有人说话,场面一时安静下来,良久,梁宜林才走进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四川现任知府已有六十二的高龄,他上了告老还乡的折子,听说皇上准了,这个位置过几天也会公布出来,你不如趁着这个时机去谋一谋。”
陈立岩心中狂喜,只是面上不显,略微苦恼道:“只是我的门路怕是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