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力,扭转战局。 高达心中的喜悦自然涌出,但很快又被冲刷干净。 “努曼亡我之心不死……” 就像德玛罗伊对人类净土一样,努曼也是用同样的方式煎熬着高达。 温水煮青蛙,不任由其痛快死去,而是折磨对方,日日夜夜将其踩在泥潭中,挣扎不得。 然而现在,时空神殿和神格出现在了坦因镇,德玛罗伊忍受不了,努曼同样忍受不了。 令人觉得听起来很舒服的踩雪声在高达疲惫的步伐里渐渐远去。 天将明之时,西部圣域城堡。 “你说那个兹尔曼人没有参战的原因,是因为他在神殿乞求那鬼东西参战?”
努曼生来自负,眼高于顶,哪怕银白骑士斩杀了一名圣域,他也不会敬畏,而是将其视为自己获得神格的挡路石。 “这是所有坦因镇人的说辞,甚至连他们附近营地的人也没有……”负责去查询的圣域铁骑成员如此汇报。 “不!我不管他是在做什么,只要他没有参战!他就得死! 一个兹尔曼人,我难道还要把他供起来?我给过他当狗的机会了,这是十几年前他求不得的,可是他很不识趣。 号角响起,就必须参战,抵御黑暗线。 这是两大圣域城堡共同的法令,他违背法令,就得死!”
努曼根本没有让高达活到春天的想法,银白神灵越来越强大,而坦因镇居民对高达的归属心,也越来越强,他等不了了。 “我们明白了。”
圣域小队成员知道,是时候给那坦因镇镇长安上违背法令的罪名,然后再对方的艰难抵御中,一起围困杀之了。 努曼手握着桌布,他对罗素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有任何表示。 罗素已经胜他一筹,而圣域魔兽等同于人类巅峰圣域,二打一,他确实惹不起。 “等我获得神格,一切都要臣服在我的脚下……”努曼怨毒的眼神盯着桌子上的花纹。 若他获得德玛罗伊那样的力量,只怕比德玛罗伊更加疯狂,整个世界都将沦陷。 “!”
有圣域的伪领域,从城堡外部蔓延过来。 努曼感知着这伪领域,在猜测是谁。 “努曼,你声音本可以更小一点的,可惜了。”
罗素的声音在城堡外响起。 罗素已经骂了努曼,怎么会不知道这小人的记仇程度? 与其等着努曼来暗算他,从而防备得寝食难安,不如先下手为强。 努曼惊住,他飞出城堡,看到了罗素,这光明圣域战士正冷冷的看向他。 “努曼,我本已经睡下了,可是每每合目,就想到你转身时眼底的怨毒,所以,还是请你死吧!”
罗素并不遮掩自己的来意。 “我们是各自镇守东西部的圣域,我是人类净土的精神象征,你不能杀我!”
努曼非常惊恐,他在搜寻那圣域魔兽的踪迹。 “找什么?”
一个深沉男声响起,更加强大的伪领域正覆盖着西部圣域城堡欲要反抗的人。 这是罗恩,他不再隐藏,站了出来。 杀努曼是他提出来的,银白神灵已经强大到秒杀圣域。 无论是不是高达请来的,银白神灵都是高达背后的靠山。 杀一个小肚鸡肠,本就不怎么强大的圣域,就能获得三枚神格,罗恩知道这笔账怎么算。 三枚神格,不杀努曼,他去哪里想办法杀三个神来得到? “高达强到让我们担心他不再需要我们遵守誓言,加上你努曼确实又不是什么好人。 本来我们还能容忍你到春天,可惜你那个将高达赶尽杀绝的命令,让人失望。”
罗恩看着惊骇欲绝的努曼,慢条斯理的道。 这颇有一点老绅士风范的家伙,让努曼想恨却不敢说。 他咬牙,反问:“那个兹尔曼人给了你们什么?我同样可以,我是和你们一样的圣域,我们才是最长久的盟友……” “他承诺我们夏季到来前杀了你,就给我们三枚神格。 真是可惜,你本来还有四个月可活的,你太心急了。”
奥索从努曼准备转身逃跑的飞向飞出,堵住其最后去路…… 正午时分,坦因镇。 高达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早就准备好的陈旧的信。 看信封的状况和墨渍,他便知道,这是一封十年前就写好的信。 餐桌前,他拆封了信件,映入眼帘的是令他熟悉的兹尔曼母语。 “很抱歉,孩子,我本应该站在你身边,作为兹尔曼人的一员,我退却了。 努曼在核查所有名单时,询问哪些是兹尔曼人时,我没有勇气站出来,我说我是公国人。 像这样做的人,还有四五个,其实你本不是最后的兹尔曼人,作为你的同族同胞,我们背叛了你,对不起! 但当你收到这封信时,证明我们已经全数战死了,很难为情,我们想让你帮我们一个忙。 打开在人类净土的一座墓园,那里有兹尔曼人的墓群,我们想获得兹尔曼人的传统葬礼。 让最强大的兹尔曼人,将我们葬入那座墓园,让我们一同回归大地的怀抱里……” 最后的兹尔曼人。 这一个定位,高达本以为自己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是了,没想到,如今还能收到这封信。 他没有怪罪那些人,那些人为了某些原因,而隐藏了自己兹尔曼人的身份。 只有他高达当初年轻气盛,为了兹尔曼人的荣耀,连累家人十几年。 “我需要出去一趟。”
高达平静的笑着对丽斯娜道。 “怎么了?”
丽斯娜正端出土豆浓汤,可惜里面没有卷心菜,也没有面粉。 “去送兹尔曼人的灵魂回家。”
高达扬了扬手中的信封。 他出门,营地里的人庆祝着昨夜没有人死去的一战,还有他们保住了种植地。 “高达大人……” “我出去一趟,下午回来。”
高达说话很快。 他出了镇子,去往那无名墓园的路上,沿途看到了很多与坦因镇不一样的景色。 有人痛哭,有人举办简洁的葬礼,还有的人连一具尸体都没带回来,就将昨夜出发前之人留下的头发烧了就算是祭奠。 穿行于这生死离别的人间百态中,高达感触良多。 最终他在那曾竖起过兹尔曼人战旗的地方,看到了两具白布盖着的尸体,还有两搓头发,以及旁边身穿黑白两色服装的七人。 这是兹尔曼人,和他们的家人。 “非常感谢您的到来,高达大人!”
那泪痕很重有些憔悴的妇人看着这收了信,愿意赶赴而来的高达。 高达看着这个黑发的公国女人,已经上了年纪,但发福得不算太严重,是藏住了自己兹尔曼人荣耀之心的死者也要保住的家人。 “他们……”高达看向地上的尸体。 “这是我的丈夫,长子,次女,还有小儿子。”
女人尽量平静的介绍着,然后她手指旁边陪同她来的人,“这是我的娘家人。”
“……”高达连最后那点怨念都消失了。 对方失去了所有,娘家愿意帮她搬运尸体,恐怕也给了不少冷眼。 一夜间家庭分崩离析,他还能说什么?给人继续以精神打击吗? “我知道了,我会安葬他们的,用兹尔曼人的礼节。”
这里离那无名墓园并不远,旁边也有简单的手拉木板车。 妇人手背满是冻疮与开裂的指头,就这样哆嗦着收进了袖子里,深深鞠躬后,她和自己娘家人离开了。 高达将尸体和那两搓头发,以同样郑重的态度搬运上了木板车。 这木板车,明明对他而言并不重,但他拉得很吃力,或许是心理因素。 来到那兹尔曼人的墓园,高达才注意到妇人的羞愧心有多重。 她竭尽全力的在墓园里挖了一个坑,然而时间不够,没能挖出另外三个。 事实上,这对于高达是轻而易举的事。 “人的生命是一样很脆弱的东西。”
旁边传出一个声音。 高达听着祂的声音,心里仿佛平静了许多。 他虔诚的询问道:“伟大的雪利,有理想中的和平世界吗?”
雪利看着这满园的南瓜藤,还有数之不尽的简易木制墓碑,许多都已经在岁月流逝中越发腐朽。 “在无数个世界中,人都是易逝去的,无论是物质枯竭不足以供养生命的世界。 还是在信仰枯竭的绝望中挣扎求生的人,他们很坚强,又很脆弱,容易破碎。 在这之中,也有一些相对平和的世界,整个世界的战争平静了很久。 然而一代人的新矛盾又会诞生,人类是擅长制造这种矛盾的生物。 当一个放在所有人面前的共同压力消失时,他们会自己分出阶级,在内部制造更多压力,并且美化它们。 那样的世界即使在不缺乏物质的地方,也会有一种枯竭现象存在。 那就是生存欲望枯竭,人逐渐舍弃了自己永远无法获得的欲望。 他们追求的廉价快乐会变得越来越空虚。 所有人类存在的世界,都像是枯竭的深渊,无数个灵魂坠落进去。 每一个压力都是一只拖拽着灵魂的手。 人的崩溃,往往身体还未到达界限,精神就已经彻底决堤,你体会到的痛苦,没有太多人与你共情。 你向往的世界未必更美好,当做的,是改变当下,在此之前,去获取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雪利伸出手,柔和光芒中,他制造了三枚下位神格。 听着雪利的话挖好了坑的高达回过身来,看着那三枚神格。 “努曼已经死了,这是你该付给梅因兄弟的报酬。”
雪利轻轻抛起,那三枚神格飞出。 高达一把攥在手中,这物质位面的至宝格外硌手。 努曼已经,死在了罗素、罗恩手中? “雪利在上!您赐予这三枚神格,说明……”高达已经猜测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你在瑟伦的最后一战要到来了,这一战结束,要么死,要么成功,去往冥界。”
雪利目光落下,那两具拼起来的尸体变得完整,而那两搓头发也还原出应有的样子。 一家四口葬在了一块。 满园的南瓜枯藤在回春,金色的南瓜花盛开在冬季里,并不是很像太阳,但在阳光中确实很温暖。 柔和光芒闪烁,接着消失。 高达长跪在雪利刚才所站立的地方,接着安葬了这四人,填上泥土,插上木制墓碑,接着将本就摆放在一旁的祭品放好,深深注目后,他离开了。 神格要最快带给梅因兄弟炼化,然后,成为可以击溃德玛罗伊的力量。 他涉足深雪中,一步一步向着暖阳下的地平线踏出…… 远在苍翠森林后方。 一个背靠着黑色棺座,面容阴沉的男人看着自己的手。 他比常人高出一个头,十几名圣域匍匐在他脚下,战战兢兢。 “你们说,那神殿中走出的骑士,一个照面,就格杀了我的一条狗?”
这是德玛罗伊第十八次问出这个问题。 他对一切能威胁到自己的力量,都感到极致的不安与恐惧。 坐在这人间无敌的位置上太久了,他常常会做噩梦,梦到一些对他而言很可怕的景象。 他梦到自己被人推翻,死无全尸。 又或者整个世界彻底枯寂,只有他一个生命,他梦到自己终于忍不住,用那位面传送阵去往了所谓的神界。 然后他强大的力量在那世界不值一提,他被人斩杀,他最珍重的神格,只是别人手里用来交易的货币。 “算了,滚吧,不需要你们在这里了。”
德玛罗伊赶走了这些人,然后,他跪在地上,向着天空失声痛哭。 身为神级强者,怎么可能那么频繁的做噩梦,他早就想通,这是一个令他无法想象的存在,在将他的精神思维,随意改造,填进恐惧! “请您原谅我!宽恕我!我不想迎接那任何一个梦中的结局……” 可是仅仅痛哭了片刻,他又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我不服,为什么?那些只是凡人,是蝼蚁……” 这已经疯了的德玛罗伊不知哭嚎了多久,接着起身,向这大殿后的密室走去。 他走进这黑暗的密室里,放开神之领域,看着一个被钉在墙上的身影。 那人与他有一样的面孔,只是眼中血丝暴乱如蚯蚓,狰狞恐怖。 那是他的黑暗下位神分身。 比他疯得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