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深愣了一下,神情怔怔的,似乎在思索她问的话片刻后,他乖巧而老实的摇头,往日神采飞扬的双眼满目灰暗:“我不知道。”
锦瑟也愣住了,她没有想过会是这个不清不楚的答案。顾庭深是理智到几乎冷情的人,永远目标明确,神思清明,怎么会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我对锦瑟的全部感情源于愧疚与怜惜,我想保护好她,我喜欢她在我身边的感觉,我……”顾庭深语无伦次的继续坦诚,说到一半,他突然万般痛苦抱住自己的头,低声喃喃,“商场之上步步思量,我太累了,感情上便肆意妄为了,未曾细想过,我只知道锦瑟是我想要留在身边的,不允许任何人抢走!”
锦瑟心口一窒,不忍再多听,连忙拿下他的手,替他揉按着发烫的太阳穴。爱与不爱,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她并未妄想过嫁给他。锦瑟将他抱进怀里,温柔的拍着他的背脊:“好了,不要说了。你乖乖休息。”
他还是很不舒服的样子,眉头紧紧蹙着,眸色晦暗不清。锦瑟小心的放平他,自己爬起来,去厨房给他弄解酒的东西。这套公寓虽然买了挺久了,但是一直没有入住,所以厨房冰箱里空空如也。锦瑟咬着手指想了下,然后套了件外套,拿着钱包出去了。公寓楼附近有家便利店,锦瑟进去买了点柠檬和蜂蜜,打算回去做个蜂蜜柠檬水给那只醉鬼解解酒。返回时,锦瑟竟然碰见了沈幼安。沈幼安匆匆从黑色轿车上下来,急急忙忙的往公寓楼道里跑,看到锦瑟后,便停了下来。两个女人在黑夜相对而立,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很不友善。锦瑟忽地笑了一下,慢悠悠的踱步过去,“真是巧了!怎么在这里碰见沈小姐了?沈小姐也住在这里?”
沈幼安愤恨的咬着嘴唇,没有回答。她不回答,锦瑟也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沈幼安被顾庭深迷得神魂颠倒的,她在哪儿出现,干了些什么,十有八九都是与顾庭深有关。锦瑟笑问:“沈小姐该不会是来找顾庭深的吧?你知道顾庭深在这里?”
沈幼安依旧不说话,只是揪着衣袖的手指出卖了她的不安。“容我不负责任的猜猜,你该不会找了人跟踪顾庭深吧?所以知道他到了这里。”
锦瑟越走越近,沈幼安在她一连串的发问下几乎无所遁形。最终她似是恼羞成怒般大吼道:“不是我找人跟踪,是阿姨安排的人!而且也不是跟踪,是保护!”
顾庭深最近情绪很不好,本来就是很不好接近的人,最近几天更是生人勿近、不然格杀勿论的那种,开个车都能把自己弄伤。符婉清害怕他出事,所以找了人暗中保护着他。不久前,保镖传来消息说,顾庭深来了这栋公寓,来找锦瑟。沈幼安便跟着保镖一起赶过来了。锦瑟听了她话,讥讽的笑笑,也不再说什么,提着东西继续往家走。沈幼安上前两步,扣住她的手腕。“站住!学长是不是在你那儿?我要带他回去,阿姨很担心他。”
锦瑟甩开她的手,冷声道:“她担心顾庭深,让你来有什么用?该让她故技重施啊,不吃药再被抢救一回呗,顾庭深铁定就火烧眉毛一样的滚回去了。”
“你……”沈幼安被噎住了,气的胸脯一起一伏的。锦瑟无视她,冷哼一声,继续走。沈幼安喘着气,快走几步拦在了锦瑟身前,小脸狰狞,不复端庄。她指着锦瑟的鼻子歇斯底里:“你凭什么永远都是一幅置身事外的恶毒样子?好像现在这糟糕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一样!如果不是你,阿姨和学长之间不会走到这一步,他们曾是亲密无间的母子,都是因为你,他们才会一点点的有了隔阂。你就是一个祸害,你为什么不离的远远的?”
锦瑟怔在那里,眼神放空。沈幼安有些得意,她以为锦瑟被她的话戳痛了。她刚要继续在伤口上撒点盐,便见锦瑟指着她身后道:“你不是要带你的庭深学长走吗?去吧,他就在你后面呢!”
沈幼安倏地回头。顾庭深站在树下,路灯在他身前形成一束光圈,他刚好被笼在黑暗里,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锦瑟直直的往他身前走去,将装着柠檬和蜂蜜的塑料袋“啪”的一声扔在他身上,“给你买来解酒的东西,带着回去喝吧。”
她的笑容比此时的夜色还要冷,顾庭深心口突然就被堵住了,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他很想说,他并非有意装醉骗她玩,只是在灌下那几大瓶酒后,头脑很热、心里很空,忍不住就来找她了。他头疼心也疼,浑身下上都不舒服只想抱抱她、亲亲她。他想说,刚刚他见她迟迟没有回来,担心极了,也就顾不得继续装醉了,迫不及待的出来找她。可是显然,锦瑟眼下是一点也不想听他辩解的。顾庭深了解她有多极端、真的怒起来会有多冷情无心,他只能无力的解释:“抱歉,我并非有意装醉骗你。”
锦瑟笑容更冷更凄凉。她不气他装醉骗她。她只气自己太好骗,气自己悸动于他那些所谓的“酒后真言”。她扫了发慌的顾庭深一眼,闷声不吭的抬腿就要走。恰在此时,附近的花丛里,窜出来一只野猫,伴随着野猫的飞奔,一个年轻男人也从半人高的花丛后方颇显狼狈的……滚出来。一直滚到了锦瑟脚边。站着的三人俱都静默不语的看着那一团庞然大物。年轻男人手脚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的拍拍自己。拍完后,他察觉到那三人都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他便笑眯眯的摊摊手,全然没有丝毫的尴尬和心虚。“不好意思啊,三位,我只是晚饭吃多了,出来消消食而已。”
他的目光在锦瑟和沈幼安之间梭巡了一下,继续解释:“结果不小心听到了两位女士的对话,我自觉不应该出来打扰,所以就安静的躲在了花丛后,不一会儿,这位先生也出现了。”
他指了指顾庭深,自认话说到此,该解释的都解释了,可是那三人还是看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绞尽脑汁的继续:“总之,我就是路过的,也根本没听懂你们在说啥。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就好。”
他说话间,便倒退着往电梯方向走,快到电梯处,还笑着挥了挥手。锦瑟定睛看着他,突然说:“请稍等!”
年轻男人停下了脚步,有些着急的表明自己的清白:“我真的就是路过的,就算听见什么,明早起来的也肯定都忘了。”
锦瑟笑了下,走到他身旁,“我只是说请你等等,我和你一起进电梯而已。”
电梯门缓缓合上,顾庭深站在清冷月华下,遥遥看着锦瑟。锦瑟慢慢的与他错开目光,微微低下了头。何必呢?顾庭深。你何必表现的如此恋恋不舍,何必装醉来我这里,何必说一些似是而非的深情之话。叫我以为你对我情深义重,让我越发后悔推你离开,叫我本就纠结难过的心更添煎熬……可是我们之间明明从头到脚都不适合,我们之间拦了一座无论你我都越不过去的大山。电梯数字一个个的往上升,电梯里安静的有点渗人。年轻男人咳嗽了一声,试探的关心:“呃……我觉得,那个男人看你的眼神很深情的样子,我想他应该是比较喜欢你的,所以你确定要把他留在那儿,让他和那个女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