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等陈苏苏想好如何回答,顾琛已经站起身,转向陈妈妈辞行。“阿姨,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陈苏苏抬头看向他,此时的顾琛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是真的有事,还是因为陈妈妈的话生气了。看到陈苏苏在看他,他微微一笑,“你好好养病,其他的不要多想。”
等顾琛走后,陈妈妈看到女儿脸上因为顾琛走前那句话而露出的高兴,终于忍不住把内心的疑惑问出来,“苏苏,你和他很熟吗?”
“妈妈,其实,他……”陈苏苏犹豫着,很想把他和自己的关系说出来,可是顾珏威胁的话却浮在她的脑海里,她暗暗想,妈妈现在已经有叶叔叔了,而爸爸,却只有自己一个,她不能让爸爸受到伤害,于是她说,“他是我之前的boss。”
“哦。难怪……”陈妈妈点头,打消了心头的疑惑。随后说,“你这个老板对你可真不错,员工生病了还亲自煮鸡汤。”
听到这句话,陈苏苏心里美滋滋的,“那可不。”
想到鸡汤是顾琛亲手煮的,她就一口气喝了个精光。陈苏苏在医院住了整整半个月,这期间看似风平浪静,但其实每次和顾琛的往来都是在顾珏的监视下,这让陈苏苏胆战心惊,一边害怕顾珏对父亲不利因而和顾琛保持距离,一边又害怕因为自己态度的不明朗让顾琛生气。但意外的是,顾琛似乎并不在意她那明显刻意疏远的态度和拿捏分寸说的话,好像他对此并不在意。于是陈苏苏的心一直在半空中悬着,七上八下,如履薄冰。出院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天陈妈妈在办手续的时候,顾琛来到病房为她整理东西。“出院之后,你有什么想做的事?”
陈苏苏原在欣赏顾琛折衣服的利落手法,听到顾琛这么一问,怔了,随后说,“我还是想拍戏吧。”
“拍戏?”
顾琛点头,“你现在还没有大好,动作戏就不要接了,除此之外,你想演什么类型的?”
这是在为自己物色剧本吗?陈苏苏受宠若惊,但很快想起来顾珏说的不能和顾琛有过多接触,犹豫着,还是说,“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顾琛也不追问,点头,收拾完东西,很自然地一手提着行李,一手伸过去,让陈苏苏牵着他离开病房。陈苏苏想了想,心想这里又没有别人,于是大着胆子将手伸了过去,两人才走出病房,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顾珏。顾珏脸上似笑非笑,显然是听到了病房里的所有交谈,对陈苏苏拒绝顾琛的态度感到满意,这时,他的视线落到了陈苏苏和顾琛牵着的手上,陈苏苏下意识想要挣开顾琛的手,但顾琛一个紧握,让她想挣开也挣不开。“我的女朋友,还是让我来牵吧。”
顾珏笑了笑,眼里却闪过锋芒。顾琛看着他,面无表情,直接忽视他的话,牵着陈苏苏从他面前走过。陈苏苏有些不安地回头,看到顾珏站在原地,眼神凶狠,对着她做了个划过脖子的手势,陈苏苏猛地一惊,爸爸!想到可能因为自己的自私任性伤害到爸爸,她忍痛将手挣脱,跑回顾珏的身边,主动挽住他的胳膊,不敢去看顾琛此刻的表情,“我们走吧。”
顾琛怔怔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扭过头,看向挽着顾珏的陈苏苏,那眼神像是在疑问,又像是在伤心。陈苏苏硬下心肠,决定当做没看到,顾珏笑了笑,“我们走吧。”
相比起陈苏苏一开始就挽着他的手,他更喜欢现在这样的逆转。顾琛用深深的眼眸看向她,“陈苏苏,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苏苏不知该如何回答,顾珏却呵呵一笑,“什么意思,难道你看不懂吗?这就好比遛狗,先给一点食物,让它过来,等玩够了,自然就要关回笼子里。多简单的事。”
陈苏苏很愤怒,转头看着顾珏,“你在说什么!”
顾珏耸耸肩,“我打个比喻嘛,谁要你贪玩,有了我还不够,还要去招惹我弟弟,虽说这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想帮着我故意气他,可好歹他也是我弟弟啊,这种方式未免有些残忍哦,下次不要了。”
说完,顾珏轻轻松松地笑了笑,带着陈苏苏离开。本来直接离开就已经够伤顾琛的心了,现在还被顾珏歪解成这样,陈苏苏难过无比,,“顾琛,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她以为顾琛会愤怒,会生气,会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但顾琛没有,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见顾珏在说什么,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点头说“好,我听你解释。”
陈苏苏内心受到了震动,在这一瞬间,她明白了顾琛一直以来所做的这些的意义,他不问。不在意,不代表他漠视这件事,他只是在等,等着自己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是相信她,所以才愿意在这半个月里,忽视这些事情。而现在,她如果要给出一个解释,那意味着,她会瓦解他对她的所有信任。“你内心到底在想什么,我很想知道。”
顾琛说完,微微一笑,注视着她的眼睛,无声地等待着她的回答。那种等待不是一种疑问,而是提前知道了答案,单纯地等待揭晓,陈苏苏意识到,顾琛一直在相信她,而这一刻,他心里的答案,一定也是,自己会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然后推开顾珏去到他身边。世纪性的难题又出现了。我妈妈和我掉进水里,你要救谁?保大还是保小?似曾相识的疑问,似曾相识的画面,上一次是因为宫沫的突然到来而打破沉默,可是这一次……陈苏苏豁出去了,她往前迈出了一步,心里大有疯狂一回的冲动,她相信只要好好解释,顾琛一定会相信她,同时,以顾琛的能力,一定能保护好自己爸爸的。虽然她很想依靠自己的能力保护爸爸周全,也很不想让顾琛知道人心的龌蹉,但现在,看着眼前的顾琛,她决定把一直以来维护的东西全抛到脑后。她松开了挽着的顾珏的手,她朝前迈出了一步,她看见顾琛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然后,顾珏用力地胁住了她的胳膊,保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变,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冷冷地在陈苏苏耳边说,“你父亲所在的监狱有我的人,你信不信,你前脚刚离开这里,后脚你父亲就会在里面生不如死?我们比比看,谁更快。”
陈苏苏浑身一震,她不可置信地缓缓扭头,看向顾珏,顾珏还是微笑的样子,朝她眨眨眼,恢复了正常的音调,“怎么了?不是说要给他解释吗?放心,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
那眼神里写着,“你应该知道你该怎么做。”
“我……”陈苏苏内心无比痛苦,她没想到顾珏以父亲作威胁,居然真的在实施当中。“你不会以为,我之前说的只不过是说着玩玩的吧。”
顾珏贴近她的头发,像蛇一样哧哧地吐着蛇信,恐惧一点一点地渗进她的心。感受到陈苏苏整个人都僵住了,顾珏露出笑意,“你如果不信,可以试试看。”
陈苏苏猛地抬头,用愤怒的目光注视着他。顾珏回之以深情一目,然后慢慢地放开她的手,“我知道你的选择了,你去吧,祝福你们……”说完,果真放开了她,慢慢地转身,看似是一个愿意成全深情的人,但其实,这里面的意义令陈苏苏不寒而栗——他是想让自己当着顾琛的面,挽留已经成全了她和顾琛的他。好狠……顾琛虽然不解顾珏突然之间的放手,但较之于顾珏,他眼下更关心陈苏苏,只见陈苏苏犹豫地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里有不舍,有痛心,还有,放弃……顾琛心里一怔,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陈苏苏回过头去,慢慢慢慢地伸出手,捉住了顾珏的衣袖,苦涩地说了一句,“不要走。”
这三个字一说完,所有的事情都落幕了。顾珏露出了笑意,然后回过身用力地拥抱了她,眼睛则盯着面前的恍若一梦的顾琛,嘴里对陈苏苏说着,“谢谢你愿意选择我,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陈苏苏像是在梦游一样,被顾珏抱着,一点反应能力也没有,然后,顾珏猛然把她松开,脸上那些做戏的表情立刻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劳累后的松松筋骨,懒懒地说,“总算走了。”
陈苏苏这才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等她回头看时,顾琛已经不见了。人生有多少次回眸,又有多少次,回眸时刚好能看到那个人还在原地等待着自己呢,陈苏苏想,这次顾琛是真的放弃她了。奇怪的是,她心里一点难过也没有,她摸摸自己的胸口,住在里面的小人安慰她,没有关系,至少你保护了爸爸。这样想着,办完手续的陈妈妈已经回来了,顾珏不知何时也不见了,她木然地跟着陈妈妈往医院外走去。陈妈妈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有听见,直到陈妈妈停下来,用十分惊讶的目光看着她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哭了。泪流满面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你怎么了苏苏?”
陈妈妈关切地问。“没什么,就是,伤口疼。”
陈苏苏哭成了傻瓜,她用力地按着胸口,这才明白,不是她不难过,而是这颗心已经难过得没有知觉了,她疼得不行,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