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闲终于吃上牛肉了。 虽然不是祭祀型的朝廷宴饮,不过为了庆祝战功祭告祖先,文帝还是向太庙敬献了太牢,脑袋贡给刘邦,牛身子就拿来煮了大家一块分了吃,坐在了看自己不顺眼的丞相灌缨下首,分到了一大块用大鼎还有这个时代各种刘闲也叫不上名,字格外难写的酱料红烧,一大块牛排还真是色泽诱人,味道香嫩,勾得人馋虫直起。 上的酒也是好酒,之前每年诸侯国派遣使者一起同皇帝祭祖,进贡大量黄金之后才能喝上的宫廷酎酒,和平时喝的浊酒不同,经过陈酿过滤之后,取得的一种格外清澈,酒香浓郁,度数还不低的酿制酒。 只不过除了美酒佳肴,剩下的就没啥意思了,叔孙臣他舅爷叔孙通那个老东西干得好事儿,本来大汉朝宴饮喝酒,可是满地乱跑,没事儿高歌一曲,喝多了还有拔剑算旧账的热闹可看,碗盘碟子扔的到处都是,可叔孙通老人渣向刘邦进言之后,喝酒还的跟歌舞演出那样守礼制了,吃饭喝酒还的迎合着节奏。 这头上来奏一支乐,跳一场舞,才能一起举杯喝下一杯酒,还不能大声喧哗,叽叽歪歪,甚至想要尿尿放屁都得忍着。 这儿,躲酒也躲不了了,皇帝举起酒杯,别说你不胜酒力,怀孕了也得喝。 至于舞乐,对于灌缨他们这些战场上厮混的大老粗可能很有吸引力,可是对于在小破站上没事儿就欣赏小姐姐宅舞艺术的刘闲,一个个“汉朝美人”脸涂抹胭脂画的漂白,穿着宽大没有多少蕾丝绣花点缀的宫裙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跳的也是缓慢无比的采桑舞,实在是令刘闲提不起精神来,困得都直打哈欠。 现在他居然还怀念起韩秀儿来,这妞的小妖精脸,给穿一套露脐的后现代舞衣,让她学学后世女团儿,肯定比这些“丰满福相美人”带劲儿吧! 吃吃喝喝,一场无聊的宴席直持续到了天色擦黑,这才算是结束,就算是低度酒,刘闲也依旧喝得微微直打晃,眼前馒头脸的汉朝美人穿着白色的宫裙,跟走马灯似得晃着手不住的旋转在他眼前,这头随着酒宴宦官扶着似乎也喝多了的文皇帝撤席,吃得满脸流油的文武百官这才打着醉拳儿向外走,刘闲也是跟着晃悠着一张关公红脸儿,排着队出门,然而才刚刚走到大殿门口,一名黄门太监却是急促的追赶了上来,喊住了他。 “上郡将军慢走!”
“哦?有何见教?”
迷糊中错愕的回过身,刚问完一句话,刘闲还禁不住打了个酒嗝出来,尽管被他连酒带肉熏得也是直难受,可是宦官权利还没起来的西汉小黄门也只能强忍着,陪着笑脸作着揖。 “今日见将军得胜归来,陛下大悦,请将军椒房殿秉烛夜谈。”
好家伙,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贾谊这小白脸帅哔的待遇,刘闲也获得了,只不过和个本家大老爷们秉烛夜谈,说不定还得来个抵足而眠,总是让刘闲有点别扭,这要是个女帝小姑娘还差不多。 但是,君命不可违!刘闲也只能叫住也是喝的直迷糊的周亚夫,让他带着亲卫等等在外面炫耀功勋了一天的部下去吴王府歇脚,这头又是向小黄门还了一礼。 “劳烦公公带路了!”
“吴太子真是折煞老奴了,这边请,这边请!”
....................................... 所谓的椒房殿,就是修建时候,把大量花椒绊着水泥糊墙里,花椒能杀菌驱虫,不进蚊蝇,至于那气味儿,恩,在古人这儿,勉强算是香吧!刚一进门,被浓烈的花椒味儿刺激的鼻子都直痒痒,刘闲的酒一下子醒过来不少,抬眼张望去,空旷的汉室宫殿中心,三面透光不透明的丝绸屏风已经将案几给半包围了起来,似乎还带着几分醉意,文帝则是没了昔日里朝堂的庄严,侧趴在了桌子上,犹如睡着了那样。 在宦官的指引下脱了鞋子,进到了房间最中间,没等刘闲见礼,背后宦官已经又急促的抬过来了屏风,将最后一处也给遮蔽了住。 宫廷的油灯不知道用的什么油,格外的明亮中还带着一股子白色的光辉来,看着四周屏风上摇晃着自己的影子,刘闲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总是出现了北宋初年的千古谜团烛影斧声来。 可惜虽然是亲戚,却也没有宋太宗那么亲,真两个电炮打死文帝,也轮不到他刘闲来继位,不过紧张中心头倒是感觉挺刺激的,刘闲凝重的拜见在了桌子前。 “下臣拜见陛下!”
“唔?”
迷糊中似乎被他惊醒了,从案几上趴了起来,不得不说,当个好皇帝不容易,现在刘恒其实才三十八九岁,老的却已经如六十几许那样,满脸皱纹,头发都见了斑白,迷糊了片刻,文皇帝又是懒洋洋的挥了挥巴掌。 “起来吧!这儿没有君臣,想当年在赵地,朕与汝父也曾经并肩上过阵,咱们就以族内叔侄来论即可。”
“是.......,见过叔叔!”
心里又串戏了,一边跪坐抱拳低着头,刘闲一边还乱七八糟的想着,文帝能不能回礼个嫂嫂请起,然后一会儿再冒出个西门大官人来。 “贤侄,你在上郡,打的真的很好,老叔我心里高兴!当年叔吾为代王时候,北边也是屡次遭遇胡贼袭边,就算你叔我也下决心练了一只骑兵,却也总是被这些神出鬼没的胡贼搅扰的烽烟四起,可算给老叔出一口恶气了!”
古人想想还真挺可怜,也没啥娱乐,这么一件事儿还能被刘恒耿耿于怀着,听着他的夸奖,刘闲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老叔谬赞了,不过运气使然!”
“可不是运气使然那么简单,能投入一半兵力作为诱饵,勾引匈奴人抢攻,拖着他们行军数里路,拖得匈奴人建制大乱,再用埋伏重兵挫败胡贼,这一招,吾当年只见过淮阴侯用过!一旦出了岔子,就算最终你能击溃匈奴人,也至少得折损三五千兵马,年纪轻轻,你比汝父当年还要有魄力!”
“当年大王刘喜遭匈奴攻打时候,汝父都没有这胆略据守中都城,和匈奴人碰一碰!”
“而且今日宴饮,宫廷之上美女如云,就连周勃的儿子都看得眼花缭乱,汝也能视如无物,挥洒自如,洁身自好上,汝也超过太多儒生太多宗室了。”
“额,呵呵~~~” 听着文帝的夸奖,刘闲又是禁不住挠着后脑勺,心虚的讪笑着,总不能和文帝说你家美女一张张大圆脸实在不是小爷的菜吧! 但就在他一边讪笑一边飘飘然的时候,文帝的话语忽然又变得急促而凌厉了起来。 “还有金钱,虽然汝在京师,连着兼并了数家商贾,甚至不惜放低宗室身段,亲自去参与商贾之事,但是汝赚到的钱又是流水般花出,在上郡建碉楼,购买粮饷,接济贫民,这场仗能打赢,有一半儿是你花大价钱装备军中的铁马之功。”
“不好钱,不好色,而且胆略非凡,敢于死战,河驹啊河驹,作为吾兄长刘濞的太子,在吾这长安,汝想要什么呢?”
瞬间酒都被吓醒了,看着刘恒瞄着自己,眼神微眯,那种睥睨的凌厉,刘闲后背还真是发潮湿润了起来。 也的确,他一个命中注定能继承吴国,可以说含着金汤勺的太子党,还如此英勇的给朝廷打仗,又一不图钱二不图美色,你想干点啥? 虽然现在还没有王莽,可是王莽撺汉之前,也堪称儒学圣人一样完美的男神。太了解人心了,文帝是压根不相信真会有用爱发电的圣母,越是圣光照耀,作为一个宗室子弟,所谋的利益越有可能大。 之前刘闲虽然有小胜,但还没有额外表现出太天才的资质,可这一次,肤施之战他绝对有向名将发展的潜质,让刘恒已经有些不放心他了! 被文帝盯得心头直打鼓,老脸直发虚,刘闲心中还真是乱成了一团麻那样。 总不能说日后俺爹注定造反,不过小爷看不上俺爹的三脚猫功夫,提前来讨好大佬您吧! 可要回答的不好,不知道能不能今晚就被吴王太子宿醉发病,暴毙宫中了毕竟刘恒号称仁君,却是为了皇位能狠心除掉和吕氏女所剩四个儿子的狠人,忐忑了好一会儿,刘闲心头也终于是心中一横,豁出去了。 “老叔,侄子我想要在关西裂土封国。”
“你想在关西裂土封国???”
虽然之前也没猜到刘闲到底图的什么,这个回答还是让文帝禁不住愕然惊呼出了声音来,语气也变得更加怀疑急促。 “吴国乃东方大国,吴王富甲天下之名更是路人皆知,汝身为吴国的长子,想要在关西荒蛮之地裂土封国,贤侄欺老叔愚钝吗?”
“额,老叔,吾父不喜欢贤侄,您知道吧!”
“长幼有序,就算汝父再疼爱末字刘驹,也不能乱了宗法,吴国终究还会是由汝继承!” “老叔,贤侄我认为不一定,陛下不也继承了帝位吗?”
说实话,说这话时候,刘闲的胆儿都是突突的,太禁忌了!但就和韩秀儿为了引起他重用,先是危言耸听那样,越是禁忌的话越能打动人心,而且对于吴国真实内政,刘恒身为皇帝,却也不可能百分之百有把握,同样,作为皇帝,他也不可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去问吴国究竟有什么暗流,让刘闲这个合乎立法继承人都没办法继承吴王位,再加上颇有点反向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文皇帝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刘闲这时候更不可能多嘴,只能是一副可怜模样也跟着“沉重”的低着头,暗暗感谢自己老爹不喜欢自己出了名。 终于,似乎认可了刘闲这个理由,片刻之后,文帝又是沉闷的问道。 “汝想要在何处封王立国,上郡吗?”
“当然不是上郡,四关之中,陛下敢封小侄也不敢要巴蜀关中龙兴之地,小侄更是有自知之明,所以小侄想要一块现在还不属于大汉的荒地!”
把随身带着,用来装哔的牛皮地图翻了出来,摊在了桌子上,手指着一块区域,刘闲讪讪然一副可怜的老好人模样手指在了上面。 “这里!祁连山以南,合藜山以北,乌鞘岭以西这一片狭长地带,当然,老叔若是慷慨点,再把陇上分给小侄一块儿就更好了!”
搓着手,一副贪婪的模样,刘闲不像个商人,反倒是像个奸商,不过没等他话说完,文帝却已经急促的将地图抢了过去,因为在刘闲简陋的牛皮地图上,他画的这一块,外加向南的青藏高原,向西的西域,在大汉的官方地图上都是一片空白。 “你上哪儿得知这些地方的?”
果然,对于帝王来说,没有什么金银珠宝比地图还要吸引人,尽管刘闲没在地图上体现太多山川菏泽,因为他也不知道,记不得了。一边全神贯注的看着地图,他一边又是带着股亢奋问道。 “你如何得此图的?”
“吴国来的..........,额,小侄前些日子在长安收了个西域胡人,按照他的叙述整理的。”
顺口还想往吴国上癞,可是眼看着文帝老叔眼珠子瞪得跟铜铃那样,刘闲又是赶忙改了口,继续讪讪然的虚笑着说道。 “你为什么要这里?”
算是又被他忽悠住了,沉吟着看着刘闲手指头那一块长如泥鳅般的区域,严肃中,文帝再一次凝重的问道。 “老叔,这儿安全啊!”
“挨着的陇西,安定,天水都是胡汉杂居的荒凉之地,这片就更人口稀少,引起不了朝廷的猜忌,而且此处向西是乌孙以及匈奴,向北是右贤王部,向东是一片沙漠,若是小侄封在这儿,肯定比朝廷驻军据守来的便宜,小侄就能一直传国在这里!”
眼看着文帝一副鄙夷的模样,刘闲又是赶忙收起那副圣母光环,搓着手指头奸笑起来。 “而且此地作为连接大汉到西域唯一路径,之前老叔允许小侄经商,从西域贩商品的胡商络绎不绝得经过小侄的地盘,西域可是产良马的宝地,汉商出关买马贩卖布匹,也得经过这儿,两头收税,小侄再花的省一点,也够活着了!”
还花的省一点,文帝仅仅看着地理位置,都能想象到这是条怎么样的金路,听着刘闲还在那儿卖乖,皇帝禁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 “河驹可真不愧是富甲天下吴王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