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时候,累趴的凌苏又睡过了头,床头放了套干净的寻常衣服,昨天穿过的婚礼吉服就挂在房间的一边,再一次提醒着她那场惊喜的真实。方景天已经起来了,围在土塘边陪着阿邦婶子说着话,凌苏轻轻地走了过去,方景天回头,朝她笑着伸过了手。“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凌苏见他就这么当着长辈的面儿秀恩爱,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问:“阿秀姑娘跟阿邦叔呢?”
阿邦婶子随和地递了杯热茶:“秀跟她阿爸去学堂给孩子们上课了,晚上才能回来。”
“学堂?”
凌苏反问了一边,显得很有兴趣。方景天握着她的手,歪着头看她:“想去看看吗?”
凌苏点头,告别了阿邦婶子,方景天亲自撑船,一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人都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而一向冷漠的方景天也不厌其烦地一一回应。木船一直往寨子的最里面走,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才看见了一座比较高达宽敞的木楼,木楼建在一处空旷的水域,围着木楼的四周,大大小小地停了几十条小船。“到了,这里就是寨子里唯一的学堂,要不要上去看看?”
方景天绑好了船问她。凌苏搭了他的手上了岸,坐了几次的船,她也已经没那么生疏了。木楼里隔了十来间教室,每个教室里坐了差不多十来个学生。方景天一边扶着她走过狭窄的木梯,一边说:“这里的人基本上都不识字,那一年我被阿邦叔救了,养病的时候没什么事就顺便教了些给他,后来他又教了阿秀。”
上了二楼,这里已经没有教室跟孩子了,凌苏探头朝里一看,之间是一件设备齐全的实验室。“这里的孩子很少出去,我想让他们多长长见识,前面是图书馆。”
方景天指着前面的房间。凌苏看着他的侧脸,露出欣赏的神情。图书室的占地比较大,一排排的书架上分门别类的摆了好多书,从科普读物到经典小说,可以说是应有尽有,阿秀站在人形梯上将一些图书放到书架上去。阿秀一回头,正好看见了门口的方景天,甜甜地喊了一声:“阿景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凌苏被方景天高达的身影挡在了视线之外,听了阿秀说话,探出了半个头。“阿景姐也来了啊。”
阿秀的表情有些失落,下了木梯,揪着衣角走了过来。方景天拉了凌苏过来,笑着说:“你阿景姐听说寨子里有学堂,所以过来看看,再就是我们要走了,来跟阿邦叔说一声。”
听说他要走,阿秀赶忙抬起了头:“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外面还有好多事,这次来,就是想给你阿景姐办一场难忘的婚礼。”
方景天说着,眼睛里也闪露出一抹怜惜。凌苏早就猜到了阿秀的心思,看了眼方景天,走上前去拉了阿秀的手:“阿秀,以后我跟景天会经常过来,有机会的话,也欢迎你们到我们那边去看看。”
方景天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阿邦叔不晓得在楼梯口站了多久,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叹了叹说:“孩子们知道你来了,都吵着要见你呢。”
方景天回身见是阿邦叔,微笑着喊了一声。阿邦叔在他的头上使劲儿一敲:“混小子,昨天结婚的时候还叫‘阿爸’的呢,这有了媳妇儿,转眼就给忘了?”
凌苏哪见过叱咤纵横的方景天吃这样的闷亏又不敢吭声的,不由得“噗”地笑了起来,大方地朝阿邦叔迎了上去:“阿爸,你别跟他计较,我陪您去看看孩子们。”
方景天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看着凌苏偷偷转过来做着的鬼脸,心里洋溢着被无限放大的幸福。小食堂里,孩子们唱着感恩的民歌围在方景天与凌苏的身边,凌苏一开始就猜到,或许就连这个学堂也都是他暗地里建的,看着孩子们满足的眼神,看着方景天真实的自我,凌苏第一次感受到以前的那个男人,或许从来就没有离开。“怎么了?”
见凌苏一直盯着自己看,方景天有些不安。凌苏抿着嘴压制住不断上涌的感动,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为什么我到今天才开始了解你。”
方景天牵过她的手放在嘴边,说:“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傍晚的时候,他们再次乘着来时的渔船离开了,村口前去送他们的除了阿邦叔一家,还陆陆续续地来了好些船,那些小船上都隐约可以看到不舍的身影,凌苏这才发觉,或许方景天在这个海寨留下的,不只有一间学堂。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早已绝情冷心,却忘了他小的时候,也曾有一刻温热的心。然而让她意外并且欣慰的是,那颗温暖的心竟然从来不曾冷却过。海岛上的风景一如往昔,只是凌苏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变了许多,如果说之前跟方景天在一起,多多少少还有些芥蒂,那么这一次重新归来,她已经放下了所有的包袱,包括对凤城某些人的歉疚与不安。看着床上熟睡的凌苏,方景天伸出手去理了理他鬓角凌乱了的发丝,他没想过有一天真的会拥有她的爱情,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憧憬过美好的未来一样。“对不起了,张桐。”
他抹了抹自己的脸,抹散了萦绕在心头的最后一丝颓然。他一直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对待凌苏最好的方式,一开始他以为是默默的保护,后来又觉得应该放她离开,知道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原来最好的守护,是坦白与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