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
陈修语再次提醒道。我立刻闭上眼睛,旋即一只手搭在了我的手腕上,陈修语挨过来,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用气声道:“我拉着你,等到了地方,我一放开,你就用符纸,用最厉害的那种,听明白了吗?”
我皱着眉。“我们去哪?”
我闭着眼睛,只感觉已经出了祭堂。陈修语压着声音,让我先别问,说到了我自然就知道了。这些东西走起路来无声无息的,我闭着眼睛,也感受不到方向,但只感觉没有出祠堂。因为祠堂的门破败,若是出去,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祠堂统共就那么大,却走了十来分钟还没有停下来。“还……”“嘘,快了,别说话。”
我话刚出口,就被陈修语阻止了。她抓着我手腕的手越发的用力,我感觉她似乎有些紧张。再走了大概两三分钟,陈修语拉着我停了下来:“动手!”
我捏出几张符纸,咒语早就压在舌底,一瞬间便发了出去。火光肆虐间我睁开了眼。“修语!”
我惊叫一声。眼前已成一片火海,而火海里挣扎的是一些看起来很面善的男女老少。此刻在火海里被封了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而那些扫把头,在火海的四周兴奋的转着,声音从它们那诡异的脖颈间发出。我惊惧不定,转头看向陈修语。却见她面上满是解脱。“到底怎么回事?”
短暂的惊惧过后,我快速的反应过来,这火海里的东西必然不是人。我方才用的符纸,并不针对活人。只是刚睁眼的一瞬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便是祭坛牌位上附着的魂魄,你看它们,穿着的衣服,是不是不同时代的?”
陈修语低声道。她的声音很奇怪。我一眼扫过去,确实发现这些魂魄身上的衣服横跨了几个年代,最旧的甚至还有清朝的痕迹。陈修语轻轻一口气:“百年旺族,一朝覆灭,自成困局,演了百年的兴盛,却不过是一场骗局罢了。”
我没太明白。“无垠,你真的不收徒吗?”
陈修语突然便换了个话题。我有些愣。“我给你看些东西吧,你再决定。”
陈修语盯着眼前的火海,还有四周的扫把头,随即缓缓的蹲了下来。她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被划破了,血液顺着手指滚落而下,渗进了泥土里。顿时,天光大明,眼前的一切在我面前快速的褪色,旋即慢慢地撕开,场景顿时换了。民国时期的街景,古旧的楼道,一处高门大院,门匾上‘林宅’二字恢弘大气,彰显主家的风范。门匾上挂着红绸带,门前站着两排人,喜气洋洋的。一顶红花轿停在林府前。一个身穿喜袍模样俊秀的男人上前踢了轿门。新娘盖着红嫁衣,趴在未来丈夫的背上,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再响的唢呐声,也无法盖住那道哭泣声。哭泣声其实并不高,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有人说是新娘不愿。新娘也是个烈性的,当场掀了盖头,粉面含春的一双眸子里全是喜色。并无半分不愿。无人哭泣。我心中咯噔一下,往四周扫去,果然扫到了一只虚影,就蹲在新郎新娘脚边,缩成一团,和一对新人的影子搅和在一起,不细看的话,很容易忽略过去。喜事闻鬼哭,不得百日好。林家自家中少爷娶了新嫁娘,便慢慢的衰落下去,偏生又是温水煮青蛙似的,并不引人注意。那对新婚夫妻还着实甜蜜了一阵。直到他们的孩子落地。孩子长的不像爹也不想娘,却像极了一年前死在林家少爷手中的女子。林家少爷当场便疯了。少夫人也病了,孩子自她肚中而落,借的是她的气运,损的自然也是她的命数。林家为了避难,丢下林家少爷少夫人,躲进了深山,辟了一处村庄,又请道人做了法,倒是安安生生的过了近百年。直到陈修语出生。村中怪事不断,祠堂里供奉的牌位也夜夜啼哭。她七岁那年,村中终于忍不了了,认为她不详,要将她生生封在祠堂中。陈修语以为自己死定了。因为她已经被带进了祠堂,那些人的刀就悬在她脑袋上,小小的她听着那些人商量,要怎么给她分尸,又要镇在祠堂何处,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她那个软弱的妈,却扛着锄头冲了进来,不要命的砸着。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妈凭着一股不要命的劲儿,将陈修语救了出来。村子里是不能待了。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她们母女都会没命。陈修语妈妈带着她跑出了村子,去了省城,在城中村就这么安定了下来。只是,她到底受了惊吓,一夜一夜的做梦,全是她已经被分了尸,这里一块那里一块的被藏在了祠堂。几个月前成年,她更是发觉了身体越发的不对劲儿,有时候走着走着,好好的人便晕了,甚至没了呼吸。没过一会儿又突然诈尸一样的醒过来。她后来才知道这是生魂入困局。只是她边上的那些同学不知道,只觉着她这人古怪,便开始捉弄她。她心底跨不出去的魔障便越发的浓重了。近百年的时光从眼前匆匆划过,我只觉得一些关窍并不通。当我们再次回到祠堂。那些尖叫的魂魄已然消失,在符咒中彻底的无法入轮回了。“修语,你……”我想说些什么,但却无从说起。陈修语扭头看我,轻笑:“说不通不是么?明明死掉的那女子才该成冤魂,为何反而被困在祠堂的却全是林家人?”
是,这很说不通。林家除了被他们丢下的少爷和少夫人,并没有什么损失。再说,少爷的始乱终弃,落得这么个下场,本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儿。在阴司债中,算是平局,不该引起什么乱子。更不可能引起这一场延续百年的乱子。“你看到林家少爷和少夫人的孩子长什么样了吗?”
陈修语目光凝在虚空。我盯着她,顿时愣住了——那女婴若是长大一点,再长开一些,和她便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