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先前他说的话,不是要换一份吃的,而是要将我换掉。怎么换?自然是杀掉,抽了魂魄,成为供他驱使的傀儡,就像那些纸人一样。对了,纸人!我面目陡然一变:“它们是人做的?”
纸人受损,老人的脸色就委顿一分,说明这些纸人是有生命力的!再厉害的术士,也无法凭空制造生命力,除非……抽活人的。将活人的魂魄,灌进纸人里,再供老头使用,所以这些纸人才会显的这么苍老。可,吸收了十五个活人的生命力,老头怎么还会如此老?老头突然笑了,笑声像是卡了痰一样,嗬嗬的,听的人恨不得上去直接掐断。“你发现了。”
他从刀架里抽出一柄水果刀,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着蓝光。淬了毒。我心中一凛,锁魂绳几乎是在瞬间抽回,挡在身前。同时,水果刀飞至眼前,诡异的拐了个弯,从侧边杀了过来。我就地一滚,顾不得满身血污,险险避开刀锋。只还没松半口气,那水果刀又拐弯重新冲了回来。靠!没完没了的!我一手按在血污里,右手飞速的一转,一个简易的阵法瞬间而起。只听咚的一声,将水果刀挡在了外面。我起身,一抹脸上的血,目光凝重的盯着老头。他看起来垂垂老矣,但这么一轮下来,我狼狈不堪,他却还是那样子。他的手又摸上了刀架,语气不善:“殓魂师,啧啧,要是你师父来,还成,你……算了吧。”
我猛然抬头,就见他狠狠的一拍刀架,里面剩的五六把刀一齐飞起,随后凌厉的冲我飞过来,每一把对准的都是我的命门。我左脚在地上一拧,右手快速的抽出判官笔,咬破舌尖,一口血喷上,快速的在空中画了道符。符散在空中,将阵法坚固。同时,五六把刀已至,我只觉身上压力陡增,阵法也发出了低低的嗡鸣声。我咬着呀,一手撑着判官笔,一手撑着锁魂绳,堪堪支撑着阵法。老头拖沓着脚步,慢慢的挪过来,浑浊的眼珠一抬,嗤嗤的笑了:“死在夺魂刀下,也算死得其所了。”
我猛然看向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他娘的到底是谁?”
夺魂刀,是术士的东西。不,准确来说,是殓魂师的东西,我在师父那见过。是很小的时候了,之后有一次师父出了任务,这把刀就不见了。夺魂刀只有一把。我快速的扫过几把刀,在其中看到一柄刀面窄薄,泛着青光的,比匕首还要小一寸的刀。这把刀混在其它刀中,我刚刚竟没有发现。他为什么会有师父的夺魂刀?“张阎王聪明了一辈子,怎么养出你这么个蠢蛋?”
老头握住夺魂刀,其它刀没了生命般的,哐当哐当的掉在地上。但我压力不减反增。老头的手在夺魂刀上一弹:“张阎王死了?”
我没说话。他眼珠转了一圈,旋即猛然像我戳来,阵法狠狠的一抖,震的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口腥甜涌上喉头,被我生生的憋了回去。“死的好。”
他目光渗了毒一般:“那年我没能杀了他,现在杀了他的徒弟也不错。”
“你到底是谁?”
我盯着他,右手已经有些发抖。我知道我快撑不住了。夺魂刀不仅能灭鬼魂,也能剥离生魂。他没说话,夺魂刀一转,我脑袋骤然剧痛,这是生魂要被生生剥离体内。我一咬牙,将判官笔一收,双手合了半圆。“殓魂之血,养尔之魂,一魂归离火。”
生死阵。是我目前所会的最为厉害的阵法,以同归于尽之势,求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不是这老头的对手。生魂被剥离体内,只要出一点岔子,我就是不死,日后也就是个傻子。我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锁!”
生死阵最后一个字落下,一道冲天的红光四散而去,旋即,四周的鬼物倾巢而动。悉悉索索的声音自整个村子传来,老头神色一变:“生死阵?”
我已无暇他顾。以我之力强用生死阵,是找死的行为。先前被鬼道士打断一次,但这次,我已经被逼至了绝路。我同老头闹了半宿,鬼道士二人也没能来,想来不是遇到了麻烦,便是没有听到丝毫动静。我狠狠的咬着嘴唇,血一滴滴的落下,可我好无所觉。我感受到鬼物慢慢的包围了整个屋子,将所有的生门都堵死了。“你疯了?”
老头脸上终于现了恐惧。我盯着他,随后慢慢的笑了,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挤出了一句话:“我没疯,总归是个死,能把你带上,也不算亏。”
他对师父动过手,还抢了师父的夺魂刀,那便是仇人。临死能带走个仇人,我觉着是赚了。鬼物归位,生死阵成,压在我身上的所有压力陡然消失。四周弥漫起浓重的雾霭,爆炸声响起,我身上骤然一痛。这是鬼物在索取报酬。我单膝跪地,右手撑着地面,才勉强没倒下。生死阵启动,我的血顺着伤口往四周流去,灌进鬼物的口中。爆炸声此起彼伏,一共响了十六道。十五个纸人加一个老头。没错。我只觉浑身血液流空,极重的困倦感席卷而来,旋即,我便被深深的黑暗给包围了。“啧,真傻。”
黑暗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句话,声音很熟,我却已经没精力去想了。原本以为我该昏迷的深沉,但对外界却还有模糊的感觉。我只觉得颠簸。好像有人扛着我飞奔,又好像是在车上。去阴司鬼蜮还需要车?我脑袋成了浆糊,良久才冒出一个想法:或许我没死。生死阵,会给阵眼之人留一条活路,只活路难寻。师父当初教我这阵法的时候,便很纠结,但想着死了带走敌人要比直接死了好,还是教了我。我在一路被颠簸中,杂七杂八的想了许多,直到,被丢进什么地方。很烫!烫的我几乎要跳起来,却没有力气,想睁开眼睛眼皮也太沉重。烫过之后是通体的舒畅,旋即,我彻底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