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辰也是在夏央失去意识并且好几天都没有清醒的征兆之后,才意识到那天夏央的忽然清醒其实就只是回光返照而已。他是在一个午后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秋天到了,尽管医院里种的大多是一些四季常青的树,可花园里灰败的景象也明明白白的宣告着这个季节特有的凄凉。而这一天,赶巧了正好是十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夏央的生日。本来应该开开心心的一天,可事实上这一天却像一片汪洋大海一样把他给淹没了。他独自一人在毫无边际的大海里沉沉浮浮,苦涩的海水呛的他整个气管跟要炸开似的疼,这股刺痛从鼻腔一直蔓延到他的体内,疼的他总觉得死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房间里没开灯,外面还下着雨,显得有些昏暗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锦辰就就着这暗淡的光和夏央对视着,而夏央呆滞的不会转弯的眼神很快就逼得他不得不移开视线。而站在一边的楼澜并没有比他好过多少,只不过楼澜把所有的一切都憋在心里,所以这时候还能佯装坚强的对锦辰说着:“差不多就行了,她只是意识不清醒而已,你这样在她面前一副要哭的样子,别再把她给吓到了。”
他这话还真对锦辰起到了点作用,锦辰被他说了之后立马就换了个表情,然后多此一举的问呆呆的看着他的夏央,“还认识我吗?”
一边的楼澜替夏央回他说:“她早在两年前就不认识你了,更别说现在了。”
楼澜的话终于让锦辰决定将楼澜视为空气,然后专心的坐到夏央身边问夏央渴不渴饿不饿的。夏央脑子变成了摆设,可基本的身体上的感觉还是有的,她是不觉得渴也不觉得饿,她只觉得在她耳边唠叨给没完的锦辰特别的烦人,而她作为一个没脑子的人,对这种情况最直接的反应就是一巴掌把锦辰的脸给拍开。她这一巴掌打的,整个病房里的空气都凝固了。楼澜视线停留在锦辰发红的脸上没动,整个人却不动声色的移到床边把夏央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好像他晚一会儿再拉的话,锦辰就能把他脸上的那巴掌给还回去似的。他这是真的误会锦辰了,锦辰被夏央甩了一耳瓜子之后只是单纯的被惊着了,所以才会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儿让楼澜误以为他要发脾气了,其实楼澜的行为倒是弄得锦辰一愣一愣的,然后反过来问楼澜,“你干嘛?”
楼澜理所当然的说着:“你说干嘛?当然是防着你对她动手啊!”
锦辰无语的笑了一下,说:“你当我是你吗?动不动就动手?”
楼澜不承认自己对夏央动过手,可他也懒得跟锦辰辩解什么,反而开始一本正经的问锦辰:“你在医院的这段时间里,她是不是有清醒过?”
锦辰一直以为夏央偶尔会清醒这种事楼澜铁定也是知道的,所以当楼澜这么问他的时候,他就有些奇怪的说:“她偶尔的会清醒这事难道你不知道?”
楼澜觉得夏央在他面前一直都保持痴呆的事情让他挺没面子的,所以他就闪烁其词的说着:“我现在是问你,你少把问题丢回来给我。”
他这么一说,锦辰只能照实回答他说:“是偶尔会清醒,我以为这事你也知道呢。”
楼澜咬牙切齿的说着:“你只需要告诉我前半句就行了,还有,她清醒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不愿意拖累我的话?”
锦辰知道楼澜接下来的话很可能就决定了夏央的去处,最近他最在意的事莫过于此了,所以当这件事摆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犹豫不决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他这吞吞吐吐的态度很快把楼澜本来就不多的耐性给消耗的差不多了,于是他直截了当的跟锦辰说了,“自从认识她以来,我一直都不怎么听她的,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就听她的吧。”
锦辰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所以就皱着眉头问:“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她带走了……”这种结果明明是锦辰想要的,可在他没有做出任何行动之前楼澜却主动让步的行为让他心里又不爽起来。不爽的原因当然跑不了楼澜这么做就是为了把夏央这个包袱给甩掉的猜测。楼澜从锦辰的眼睛里看见意料之中的怒意也没有发火,而是有些讽刺的笑着说:“有时间跟我去一个地方,也许去了那儿之后,你就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了。现在先别说这些废话了,我已经问过医生了,现在继续呆在医院也没什么意思了,所以你尽快给她办出院手续把她带回去吧。”
如果让锦辰跟楼澜打一架,或者说他把全部身家都给楼澜了,楼澜再这么主动把夏央让出来,那么他心里还踏实一点,如今楼澜这么轻而易举的让步,别说让他踏实了,他能不揪着楼澜的领子追问楼澜这么做的原因已经算好的了。他因为床上的夏央无聊的坐起来要下床而暂时把追问楼澜的事搁在了一边,然后问了夏央一句:“怎么样?头疼吗?”
而夏央则是跟他问出的问题有多高深似的一脸探究的看着他,并且从始至终的沉默着。锦辰也是从这一刻才意识到他问夏央问题其实那都是废话,而从这之后他也就不再说这些废话了,而是根据夏央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来判断这人是渴了饿了、疼了痒了还是不开心了郁闷了。他给夏央披了件外套就要带着夏央去办出院手续,可他刚要出门,楼澜却拦住他说:“你用不着现在就把照顾她的责任给全部揽过去,我好歹也在这呢,你不用恨不得把她拴裤腰带上似的办个出院手续也把她给带着。”
锦辰因为楼澜这话而有些怀疑的看向楼澜,后来因为想到楼澜那说一不二的性子,眼睛里的疑虑才慢慢淡去,然后一个人去办了出院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