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医生宣布厉沉之已经脱离危险后,守在病房外的众人都松了口气。厉勉听着,虽想竭力忍住,可仍是眼眶泛了红。大儿子又一次死里逃生,他既欣喜,也感到难过。到底,这种日子到底要过到什么时候?复杂的情绪令他浑身颤抖着,布满皱纹的脸也痛苦地拧在一起。“……太好了。锦词,你赶紧去看看。”
厉勉颤抖着手,赶紧招呼着苏锦词快走去病房。搀扶着厉勉的苏锦词听他这么说着,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厉衍之,然后暗自咬着牙垂头向病房走去。而厉衍之则始终靠着墙,眸光一直望着病房里仍是一动不动的厉沉之。“你哥已经没事了,你走吧!”
冷着脸,厉勉手一挥,就也跟着往病房去。亦是丝毫不在意厉勉的冷淡态度,厉衍之在看着厉勉走进病房后,便转身大步地离开。从得知郁茉失踪的那刻起,厉衍之的魂儿就已经跟着走了,可厉沉之一刻没有脱离危险,他就不能离开。无奈,他就只能如行尸走肉一般候在医院里,心中万分焦急地等待着孟明朗传来消息。可是,如今已经是快到中午,却都没有消息传来。心事重重的,厉衍之脚步如风地走出医院,可待他正要去开车时,却碰上了焦急赶来的孟明朗。脸色一变,厉衍之大喊道:“如何?是不是有郁茉的行踪了?”
此时天气寒冷,飘着细密的小雨,可孟明朗仍是满头的热汗。他也跟着一夜未眠,且四处奔走,此刻看着已经是一脸的疲惫憔悴。孟明朗粗喘着,焦急地说道:“刚才得到消息,已经查找到对方行踪。从监控的视频里看到他们换了车,确定是带着郁小姐往宛城的方向走。而且,已经找到那辆被他们遗弃的出租车,在车上找到了这个。”
他说着,已经从包里拿出了用密封袋装着的红色围巾。眸光一寒,厉衍之伸手接过,脸上的表情分外冷凝。郁茉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人儿,可平日里郁茉却并不喜欢鲜艳的颜色,而入了秋,厉衍之每每瞧着郁茉戴着这条围巾将她的脸庞衬得分外娇艳的模样,皆是心醉的。手将那围巾牢牢攥紧,厉衍之阴沉着脸:“已经找到那辆车了吗?”
“基本已经确定位置,从警方调出的监控看到,他们从虞城出发后,昨晚后半夜进了一个高速路边的小城。那个城不大,已经派人搜查,可就怕他们耍心机走一些没有监控的小路逃走。”
孟明朗一边说着,心里的忧虑也更重。对方一路上都非常谨慎,截至到目前,也只能从监控里看到约莫是两个男人劫持了郁茉,但如今都还没有办法确定对方身份。“上车。”
厉衍之眉头一皱,幽深的眸子尽是寒意。见厉衍之坐上了驾驶座,孟明朗急忙道:“厉总,要不我来开车?”
“别废话,上车。”
砰的关上车门,厉衍之大声喊道。他的脸上面无表情,神色除了比以往更严肃以外,也真没有别的异样。可孟明朗却是将厉衍之的紧张和焦急看在眼里。坐在一旁,有时他都觉得自己是眼花了。他的老板,向来‘无坚不摧’,肃穆冷寒的厉衍之,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居然微微地轻颤。深深地看了厉衍之一眼,孟明朗的心头五味杂陈。他蓦然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望着厉衍之双眸紧紧地看着前方,他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不由的,孟明朗心头默默的叹息。看来他的老板,是彻底陷了进去。有了在意的人,甚至说心爱的人,厉衍之的确更有人情味儿了,可这到底是不是好事,孟明朗不知道。此刻,他也只求,郁茉不要有事,不然他家老板……这些年,他家老板背负了太多太多,如果老天能看到,就让郁茉平平安安地回到他身边吧!向来厉衍之做事都是分外稳重,即便是开车,也会保持在安全的车速。可今天,他却是一路飞驰。坐在一旁的孟明朗,吓得胆战心惊,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只得满是冷汗地,惊骇地瞪大了双眼,看着前方。郁茉伤了自己,脖颈处满是鲜血的模样不时地在肖钺脑海中闪过。原本,他是准备一早就带郁茉离开。可是,经由那件事,他虽然嘴上说不在乎郁茉是不是寻死,但的确是推迟了出发的时间。郁茉那一划,虽没有伤及要害,但也是伤口不浅,需要马上处理。从房间出来,肖钺先是沉痛地靠在门边好半晌都没能缓过来。复而,还是慢慢地下了楼,问了那老板娘附近的药房的位置,走了出去。那老板娘也是眼尖的,她看着肖钺明明消瘦,可仍是穿着宽大的衣服,且左手处也是空荡荡的,也猜出估摸他身有残疾。“啧啧,那么漂亮的姑娘,配个残废,也实在是可惜了。”
咂咂嘴,老板娘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感叹道。接着,她想了想又撇了眼楼上,瞬时有想上去看看的想法,但随即却是打消了念头。昨晚她已经收了钱,就不该管这些事儿。“算了,天底下可怜人这么多,我救不过来,也救不了。”
想着郁茉消瘦清丽的模样,老板娘动过恻隐之心,但也只是瞬间。接着,她继续埋头磕着瓜子,看着电视剧。小旅馆里,除去外边儿时不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也就分外的安静。瞧着,也跟平常没什么不一样。可是,在关着郁茉的房间里,却是不同。脖子上的血痕已经凝固,干涸的血迹泛着暗红,瞧着分外狰狞可怖。郁茉坐在床边,毫不在意伤口是否疼痛,鲜血是否还在流出。她神色木然,静静地坐着,可眸光却紧紧地望着手中还带着血迹的瓷碗碎片。不久前,要将这碎片往自己的脖子上一划,她也是需要极大勇气的。可这会儿,她却是只恨刚才的力道不够狠。肖钺对她,真的是爱?爱就是不顾一切地拥有对方,不惜牺牲对方的生命?郁茉脸色苍白,嘴角勾起惨然地笑。即便是死,她也是绝对不会跟肖钺走的。她的仇还没报,她的恨还没消。还有……厉衍之。“也不知道,我失踪了,他会不会着急。”
郁茉说着,眼神悲戚地望向窗户。为了防止郁茉逃走,肖钺是连窗子都是封死的。她不得不说,肖钺为了带她走,的确是煞费苦心。可是这番‘苦心’,也要看她是不是真要接受。安静地坐着,郁茉咬着唇像是思忖着什么。期间,她右手不停把玩着那瓷碗的碎片,有时那碎片划破了她白皙细嫩的肌肤,她也眉头都不皱一下。亦是不知道坐了多久,郁茉回想了过往许多事情。可要说,想得最多的还是厉衍之。忽而,眸光空洞的郁茉瞬间恢复了精神,她长长地吁了口气,瞧着那模样,仿佛就在刚才,她下了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心。黑色的毛衣,袖子很长,足以将郁茉半个手掌掩藏住。轻轻地,她撩开衣袖,露出了光洁如白玉的纤细手腕。继而,她捏着那瓷碗的碎片却是在手腕处比划了几下。“肖钺,你不是说,不在乎带走的是一个鲜活的郁茉,还是一副死去的尸体吗?那咱们就试试,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瞥了眼墙上的挂钟,郁茉神情坚毅,她咬紧了牙关,沉沉地呼着气。“我死都不跟你走……这次,我偏要再赌上一赌。”
霎时,她却是真就下了狠心,重重地拿着碎片在她的手腕上一划。血顿时喷涌而出,温热的从她的手腕蔓延地淌下。很疼,疼得郁茉红了眼眶。她紧紧地咬着唇,这疼犹如钻心一般,疼得她快要不能呼吸。疼得厉害,没一会儿郁茉满身都冒着冷汗,粉嫩的唇也被她咬破,口腔里满是甜腥的味道。泪水在眼眶里积蓄,随即滑落下来,越来越多……“肖钺,要是我能活着出去,我一定会把你千刀万剐。我受的苦,我一定要你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血仍是不住地从手腕处淌下,而这个痛也渐渐地麻木起来。郁茉只觉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流出的感觉,手掌上也满是黏腻,可是她的思绪却是渐渐飘忽起来。她估摸了时间,可是……肖钺回来的时间却是比她预想得要漫长。亦或者说,此刻的她觉得每一秒都过得分外漫长。她不想死,也不想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可这一切,却都是肖钺逼出来的。慢慢地,郁茉觉得自己的力气仿佛跟着手腕处的鲜红一起流出,越来越没有力气的她,只得瘫倒在床上。稍稍还有些神智,她再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心里数算起来。没一会儿,房间的门还是被打开。当肖钺提着装着绷带、药水的袋子走进来时,却是惊得呆了。眼前,一地的猩红,还有奄奄一息的郁茉昏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