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城的气候多雾湿润,即便是已经上午十点左右,窗外仍然飘散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厉衍之已经躺在病床上几日,上午十点,原是睡了一晚后该精神的他,此刻模样仍是有些倦怠。他暗暗咬牙,并未受伤的左手想要撑起来,可是动了几下,却是发现手上没有什么力气。最近这几日,他仿佛觉得自己并不是断了两根肋骨,像是瘫痪在床一般。柔弱无力的模样,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是可恶。如今,孟明朗比他伤得更重,听闻前日才刚刚清醒,此刻的他又是身在婺城,身旁更是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且,那一日,他拨了号,让人替他查一些消息,可是过了几日,到现在也没有一点儿消息。随着一天天过去,厉衍之心头的忐忑逐渐加深。现下,他好似就跟被软禁起来一般,连郁茉的一丁点儿消息都得不到。不由,厉衍之痛恨起自己这满是伤重的身体。这变化无常的世界,总是爱跟人开玩笑。如若,他不是遇了车祸,今日就该是他和郁茉成婚的大日子,可此刻倒好,他不死不活地瘫在病床上,而郁茉也消失无踪。暗暗地,厉衍之咬咬牙。不对,这不对……其中一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也就在厉衍之奋力挣扎着要起来的时候,捧着热粥的温尚容推门而入。见状,立马惊骇的低呼一声,赶紧小跑着过来。“厉二哥,你这是做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这断了两根肋骨,最好卧床休息,不能乱动。”
温尚容的脸色都变了,看着厉衍之,急忙地说着。原本,温尚容想要伸手去扶厉衍之,却是在瞬时,厉衍之朝她投来狠狠的目光,顿时就将温尚容给惊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可到底,厉衍之是一点儿气力也使不上来,挣扎着动了动,最后还是只能精疲力竭地瘫了下去。头上,已经渗出热汗,厉衍之手使劲地攥着,无比的恨意冲他眸子里迸发出来。他,非得宰了那个害他这般半死不活的那人。屏住呼吸,温尚容竭力不去打扰此刻的厉衍之,她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等待上前的机会。时间好似过得很漫长,厉衍之气喘吁吁的声音渐渐消失,转而他脸色铁青地偏头看着窗外,沉默着。又过了许久,温尚容这才敢柔声地轻声道:“厉二哥,你早上还未吃早餐。我吩咐人熬了些热粥,你趁热吃一些吧?”
试探着,温尚容一边问着,一边谨慎地看着他。近两日,不得动弹的厉衍之,脾气时越来越暴躁,故而温尚容也越来越小心,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厉衍之,后果不堪设想。可是,温尚容问出这话半晌,厉衍之也都是没有吭一声。心头自然是一疼,可是温尚容却也赶紧将这种情绪休整好。她时刻提醒自己,现在能这般日日见着厉衍之,时时陪伴着厉衍之,也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她必须得知足。默然地,温尚容盛出一小碗热粥,拿着小勺子,耐心地吹凉。厉衍之望着窗外,金灿灿的阳光照下,将那一层薄纱般的雾气穿透,继而温度越来越高,那水气凝成的雾就渐渐消失。平日里,他倒是极少去注意到这些,而这几日他也只得望着这些,脑海里尽是郁茉的身影。郁茉应该还是在宛城,也不知沈宛的病情到底如何,他的小姑娘这会儿又是在做什么?会不会为他和沈宛,正在悲伤愁苦?之前,他说过要好好的保护郁茉,不让她受一丁点儿伤害,可如今……他这幅鬼样子……“有郁茉的消息吗?”
终于,厉衍之沉声说道。听得厉衍之开口,温尚容的心跟着一颤,可随即听得他问的是谁,又顿时一沉。郁茉,郁茉,郁茉……即便到现在,这个名字也依旧阴魂不散。心中早已经将这个名字厌恶到不行,可面上温尚容仍是笑得温柔:“……厉二哥你别太着急,厉伯伯已经派人去查,有消息也会立刻返回来的。唉,也不知道怎么了,郁小姐怎么就突然没了音信呢?”
语气里尽是惋惜,可温尚容心里早已经是乐开了花。这话,她说得真真假假。厉勉即便得了消息,也绝对不会告诉厉衍之,但是郁茉如今没有踪迹,却是属实。不过,温尚容却是不去纠缠这些事,她倒是巴不得郁茉这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听着温尚容的话,厉衍之拢起的眉头,沟壑越来越深。没有音信,这对他而言,每分每秒都是折磨。“郁老夫人不是病重?宛城里医院就没有一点儿消息?宛城所有的医院都查过吗?”
厉衍之无奈,接着问道。温尚容一副惋惜的模样:“没有呢!查遍了,都没有……按吴妈所言,郁老夫人病重,郁小姐才急急忙忙赶往宛城。可是,既然病重,却是没有任何住院的信息,这实在是令人费解。而且……之前厉二哥你也派遣过几人去宛城照顾郁老夫人对不对?可是很奇怪,现在这几人都没了消息呢!”
温尚容说着,脸上的担忧和叹息皆是生动。其实,这些话几日来温尚容变着法子的说了许多次,可厉衍之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同样的话。即使知道,没有结果,可厉衍之还是反复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他对郁茉的爱,到底是深刻到什么程度?只要想着这些,温尚容心头又是发了狠。那个郁茉何德何能,配得上高高在上的厉衍之这般的倾心相待?厉衍之的脸色不由的越加难看,就算是之能得到同样的答案,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问。“厉二哥你也别太着急,郁小姐那边会有消息的。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你赶紧养好身子,这样才能尽快去找到郁小姐不是吗?来,喝点粥吧!昨晚,你就没吃什么东西呢。”
温尚容巧妙的转移了话题,舀了一勺热粥,朝厉衍之的嘴边递去。厉衍之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把粥给我吧!我自己来……”温尚容原是还想坚持,可最后仍是妥协。这几日不论如何,厉衍之也都是不让温尚容近身的。看着厉衍之端着粥,有些艰难地喝着,温尚容的心头满是酸涩。如果,她比郁茉早一些认识厉衍之,现在是不是就是她和厉衍之能彼此相惜地在一起了?可是,这个世界上,却没有如果啊!端着碗,厉衍之大口的喝着,可眉宇间的阴郁却是不散。如今他被禁锢在病床上,唯一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就只有温尚容。厉衍之却也是对温尚容的到来,很是不满,可他想着自己必须尽快好起来,一切也只得忍着。他不知道,厉勉此刻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不过有一句话温尚容说得很对,唯有他赶快好起来,才能尽快去郁茉。旁人传来的任何消息,他都是怀疑的,唯有他自己找过,他才安心。厉衍之虽然没什么胃口,可到底还是喝了三碗粥才肯罢休。喝完后,暖暖的热粥在胃里,厉衍之也是觉得舒服了许多。这一会儿,窗外的薄雾已经尽数消散,转而温暖的阳光撒了进来。厉衍之看着那道道阳光,不由的低声感叹:“如若让她看到这么个好天气,怕是该高兴得吵着闹着要出门走走……也不知道,这会儿的宛城是不是也有这样的阳光。”
素来冷肃坚毅的厉衍之,何时有过这等儿女情长?但是因为郁茉,一切也尽都不一样。就算只是见了灿烂的阳光,厉衍之也是会念到郁茉。坐在一旁,正拿着水果刀削着苹果的温尚容,听得厉衍之这般说,手上的力道一直没能把控好,竟是一划,那锋利的刀刃就朝她的大手指划了过去。咬着牙,温尚容默默的忍着。她在等,静静的等……偏过头的厉衍之当然没有注意到此刻手上满是腥红的温尚容。渐渐的,厉衍之眼前只觉得有些模糊,神志也越来越不清醒,突然觉得很累的他,挣扎了片刻,却仍是再也克制不住,闭上了眼。“厉二哥,我削了苹果,你吃点吧?”
“厉二哥,厉二哥……”“衍之,你又睡着了吧!最后,温尚容终于露出舒心的笑,那只未受伤的手,慢慢地来到已然陷入沉睡的厉衍之脸颊旁,眷恋地轻轻摩挲着。“也就在这个时候,你才能乖一些。为什么这么固执呢?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贴近你一些呢?”
并不满足,温尚容的手指又来到了厉衍之的唇边,指尖勾勒着他的唇。心头满是悸动,温尚容不由地慢慢靠近他。“还是厉伯伯有先见之明,这个时候还真是不能让你清醒呢!那些药末对身体没有什么伤害,只是你睡得比较沉而已……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够离你近一些呢!”
说着,温尚容的唇亦是靠近了厉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