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论文发表在国际物理界的顶刊PRL上,秦克和宁青筠当然不会像邓兆亮那么激动——他们在数学界的四大顶刊里发表论文的次数已够多了。 但知道论文能获得“编辑推荐”和“亮点论文”的殊荣、并且得到业界大牛的肯定评价,两人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这是他俩第一次在物理学界顶刊发表论文就得能得这样的认可。 在秦克开车去疗养院的路上,宁青筠便兴致勃勃地计划起新的一年两人打算共同研究的课题。 除了数学的硕士学位、博士学位论文外,宁青筠几乎从没想过独自一人去钻研什么课题,她最喜欢的还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起努力,一起攻克一个个难题,一起看遍科研界的最美丽风景。 无关名利,只是为了共同的兴趣,共同的目标,共同的未来。 “数学上,N-S方程光滑解的存在性我们可以继续研究,物理方面继续参与湍流小组的课题和量子拓扑计算的联合课题,生物方面是通过计算种子学,进行培育新型沙漠红薯完美版的理论研究……” 单马尾少女坐在后排,轻轻地念叨着。 至于前年异常气候的大数据分析研究,因为是初次接触这么夸张的数据量,以及同时涉及流体力学、气候学、地理学、环境学等多门学科,两人的进展比想像中还要慢,暂时也没取得大的进展。 尤其是宁青筠,感觉自己在N-S方程方面的研究还不够深入,很难驾驭这样超大型的复合型分析课题,在过年前就与秦克商量过,打算先暂停这个课题一段时间,迟些再研究。 秦克同样想将心思放到计算种子学上,打算先完成沙漠红薯和计算种子学的系统任务,异常气候的大数据分析研究课题只是兴趣而已,便欣然同意下来。 所以这时宁青筠并没有提及这个“异常气候数据分析研究课题”。 “有了一篇国际顶刊的一作,估计回校后,姜老师会通知我们准备硕士学位的答辩了。”
秦克一边开车,一边轻松笑道。 其实能在PRL上以一作发表论文,起码够资格评个物理系的副教授了,若是在非985、211的高校里,评个物理正教授也有可能。 不过姜为先对他们这两个关门弟子向来要求严格,一篇国际顶刊的联合一作,大概只能换回硕士学位的答辩资格。 坐宁青筠旁边、一起去疗养院玩的秦小壳好奇道:“哥,你和宁姐姐今年就会毕业吗?”
“不一定是今年毕业,不过原本我们就打算在两年内完成物理系的课程学习,最迟明年年中肯定会拿到物理博士学位了。”
秦小壳小嘴微嘟:“我高考都没开始,你们就博士毕业了……那你们毕业后留在京城还是回远州?如果你们不在京城,我也不考京城的美术学院了。”
“说得好像你想考哪所美术学院就能考哪所美术学院似的。”
秦克毫不客气地打击道:“你的文化科成绩怎样?怎么我听小雯说你上学期期末考试只考了全班第四十名?”
秦小壳嘟囔道:“……考京城的央美应该还是勉强可以的。”
秦小壳平时花在绘画上的时间精力很多,放在文化课上的精力自然就少了,她本身又不是什么学习天赋过人的天才,能在全班五十多人里排到第四十名已算很不错了。 哦对了,她选的是理科班……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秦克叹了口气:“行吧,到你高考前半年的时候,我应该毕业了,估计会有时间单独给你开小灶辅导功课。”
秦小壳眼睛一亮:“耶!老哥万岁!我就知道老哥你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当然,宁姐姐也是,并列最好!”
宁青筠揉揉秦小壳柔滑的发丝,小丫头现在衣着打扮乃至发型都在模仿宁青筠,让两人坐在一起就像真正的姐妹:“小壳,上次你参加全国青少年绘画比赛,是不是拿了特等奖?”
秦克透过后视镜惊讶地看了眼妹妹:“特等奖?这么厉害?”
“只有素描作品组是特等奖,色彩作品组只拿到了一等奖。”
秦小壳叹了口气,语气很不满足,小脸上却分明写着“快夸我快夸我”。 宁青筠忍不住抱住秦小壳:“小壳真厉害,又可爱。”
“嘿嘿。”
秦克也没想到自己妹妹在艺术方面的天赋这么高,满打满算她正式学习绘画才一年半,之前全是自学的,却能在全国的参赛学生中脱颖而出,拿到特等奖,这实在了不起。 想到自己这一年多来似乎真对妹妹关心不够,居然不知道她进步如此之快,秦克略带歉意道:“小壳,你还是考京城的‘国美’(夏国美术学院)或者‘央美’(京央美术学院)吧。远州美术学院的档次还是差很远。”
秦小壳犹豫道:“哥,你和宁姐姐毕业后到底留在京城还是远州?我不想独自一个人呆在京城读书,离家远又没亲人……” “我和你宁姐姐应该会在京城和远州两边跑。毕业后我俩会在清木和燕大正式当教授任教,不过远州这边也会建个研究所实验室之类。”
秦克对于回远州建研究所、实验室是早有想法的,省里市里都明里暗里婉转地提出过这样的邀请,表示会在政策与人才方面尽可能地倾斜。而最重要的是,爸妈在这里,外公在这里,宁青筠的爷爷奶奶也在这里,秦克觉得还是得多回来陪伴下亲人。 尤其是宁青筠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原本的身子底子就比较差,哪怕坚持修炼东方培元法、辅以食疗,也顶多能延寿十年八年而已,真的是见一次就少一次。 秦克不想宁青筠再在亲情方面留下什么遗憾,比如两位老人家离世时不在身边之类。 他心底里也还有个想法,就是明年就与宁青筠结婚,早点要个宝宝,让宁青筠的爷爷奶奶能抱几年外孙,指不定有了外孙,两位老人家心情好,能再延寿一两载。 所以他预计两人毕业后留在京城与远州的时间会各一半一半吧。 “那……我就以京城的两大美院为目标努力了!保底央美吧!”
秦小壳捏紧小拳头。 央美的很多专业文化课只要过了最低控制线,就按美术校考成绩录取的,而“国美”多数专业则按美术校考、文化课综合成绩录取,对于秦小壳来说难度无疑会更大些。 三人一边聊一边赶路,路上的时间倒没半点的无聊。秦克觉得自己过去一年多有些忽略妹妹了,也尽量趁这样的机会多了解秦小壳的学习情况。 到了疗养院后,三人陪伴着爷爷宁景光、奶奶楚觅梅,度过了几天的休闲时光。 较之性格文静内向的宁青筠,同样的是宅女的秦小壳就活泼搞怪得多,各种卖萌撒娇,哄得两位老人笑声不绝,连秦克都不得不感叹,女孩子在这方面就是有优势。 这一天,秦克三人推着宁景光和楚觅梅的轮椅,到院子里晒太阳。 今年春节比往年要早,今天已是年初八了,疗养院四周的山头上依然能看到皑皑积雪,不过疗养院的院子是封闭式的,有点像玻璃温室,有暖气供应,不畏外面凛冽的北风,此时太阳晒下来,更添了一种暖洋洋的温馨。 秦克与宁青筠都挺享受这份宁静与放松,连续三天都没怎么碰过科研的事。 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春晚”上。宁景光微笑道:“秦克啊,听说今年的春晚邀请过你俩去现场当嘉宾?”
春晚作为全国关注的除夕夜联欢晚会,民众一般会比较关注表演的明星嘉宾,却不会注意到,真正重量级的人物其实是坐在前排的观众席里。 在学术界与科研界,往往只有德高望重的老科学家老学者,或者出类拔萃表现突出的中生代,才能获得这样的殊荣。 拿到了菲尔兹奖、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的秦克与宁青筠,自然有着这让人羡慕无比的资格。 秦克意外道:“爷爷居然听说这事了?”
“夏科院的副院长文远平院士打电话来拜年时提起的,还说你俩都婉拒了?”
秦克点点头,笑嘻嘻道:“我是坐不住的性格,在那样的场合呆在四个小时,实在有点难受,又不是什么学术报告会,我对这些表演的兴趣不大。”
秦克隐藏了一部分话没说,又不是没上过电视,又不是没站到过全世界关注的舞台,比起呆在春晚嘉宾席熬上四个小时,秦克还是更想在除夕夜呆在家里吃上顿团团圆圆的年夜饭。 只是考虑到准岳父岳母已多年没回来团聚,他不好说出这话勾起两位老人与宁青筠的愁绪。 话题很快又转到了“故居”和“文物”上,奶奶楚觅梅温声道:“筠儿,这事我和你爷爷没征求你的意见就定下来了,你不会生气吧?”
宁青筠忙摇头:“不会不会,只是回家时有些惊讶。”
“当时你俩刚回国,忙得连睡觉都快没时间了,当省文物保护局打电话来时,我和你爷爷商量过后,就决定不打扰你俩了,直接将事情定下来。”
楚觅梅伸手,抚摸着孙女的秀发,目光里透着掩不住的疼爱: “那里是你童年到少女时期一直住着的家,我和你爷爷现在没法子搬回去住,长期丢荒了也不好,省文物保护局那边很有诚意,每年都会细心保养好房子,定为省级文物后,他们办事总会比我们在外面找人尽心些。我和你爷爷啊……希望你每次回家,都能看到家里好好的,不会破败积灰。也希望你爸妈回来时,能找到依稀熟悉的家。”
“奶奶……”宁青筠看着奶奶消瘦的脸以及满头的银丝,眼眶儿一下子就红了。 她又怎会听不出奶奶话里的慈爱,以及那一丝的遗憾? 自己这些年来没有爸妈陪伴,而爷爷奶奶同样没有儿子儿媳在身前尽孝。对于老人家来说,大概这份孤寂与遗憾更浓厚。 她还年轻,哪怕爸妈几年后才回来,还有几十年的相处时光,但年近古稀的爷爷奶奶怕就真见不到儿子儿媳妇几次了。 在这一刻,懂事如宁青筠,心里也再控制不住对爸爸妈妈的那份委屈与怨怼。 就算你们再忙,工作再伟大,难道连春节回来看看爷爷奶奶的时间也没吗? 瞧着宁青筠的心思,楚觅梅将她拉到身边,疼爱道:“你爸爸妈妈在除夕时打了电话过来,说最快会在两年后回来一家团聚了。对你俩取得的成就,他们很满意也很引以为豪,同时也感觉很惭愧,错失了陪伴你这些年来的成长与成才。筠儿,你爸爸妈妈在做的研究很重要,关系到无数人的生死存亡,希望你不要怪他们无法回家。”
秦小壳好奇道:“爷爷奶奶,伯父伯母是在做什么研究呀?”
她心思相对单纯,也不知道什么保密不保密的,好奇便问了出来。 宁景光摇摇头:“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是非常重要,是国家当前最重要的研究之一,筠儿你这些年能出国参赛、做学术交流、领奖,其实也是因为你爸妈从不在社会上露面、没引起太多关注有关。一旦他们的身份引起国际关注,你再想平平安安出国就难了。这也是他们近几年没再回来的原因之一。”
秦克和宁青筠不由面面相觑,他俩自然能听得出宁景光话里的意思。 宁宗训与纪秀玉的研究对国家至关重要,一旦被身份曝光,宁青筠作为他们的独生女,很可能就会被盯上、成为威胁他们的重要筹码,出国的风险也会大增。 而国家考虑到这些因素,也不会再轻易同意审批宁青筠出国了。 大概感觉话题有些沉重,宁景光换了个话题:“秦克啊,你们什么时候回京城?趁着还是春节期间,多去小册子上记录着的、与宁家世代交好的故交长辈那里走走,对你们的未来只有好处没坏处。”
宁家几百年来在学术界积累的人脉关系可谓是无价瑰宝,宁景光确实很想秦克与宁青筠这年轻的一代能将之完全继承下来并继续巩固。 秦克握紧宁青筠的小手,笑道:“我和宁青筠已通过电话或者短信的形式给长辈们拜过年了,至于登门拜访,我们年后返回京城后再去也可以,不必一定要挤在春节期间,春节期间这些长辈们也忙碌。”
他想着还是尽量让宁青筠多陪伴这两位可敬可亲的老人家。 在疗养院呆了一周多,过完了元宵节,秦克才带着宁青筠、秦小壳告辞离开。 先送了妹妹秦小壳回家,秦克和宁青筠与助理方咏棠会合后,飞返了京城,开始拜访姜为老师、邓弘国老师,师兄许清岩、数学学会会长郝健昌等熟人长辈,以及拜会宁家的故交长辈。 原本还要拜访杨伯伯和陈伯伯两位大佬的,可惜他们出差参加重要会议去了,半个月内都不在京城,秦克便发了信息,说明等两位伯伯回京后再来拜访云云。 忙完这一切,距离2月14日情人节、宁青筠的21岁生日,已不到两天了。 学校也已正式开学,但未等宁青筠准备返回实验室呢,秦克便笑眯眯道:“筠儿,收拾一下行李,我们准备出国了。”
“出国?”
宁青筠愣住了:“去哪里?”
“日国,东京大学一直在邀请我们去学术访问交流,我年前已答应了,去一周,正好当出国旅游了,学校也帮忙将出国交流访问的全部流程手续都办妥了。我们直接拎包去机场坐国际航班就行。”
“学术访问?”
宁青筠完全没听过这事,而且印象中秦克对去日国的兴趣一向不大,此时见秦克笑得贼兮兮的,想到快到自己生日了,少女忽然明白过来,会不会与我的生日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