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刘家院内初显热闹,刘翠、全蓉帮厨切洗,全秀春在闺房帮刘茹穿戴化妆,而全绩最为忙碌,既是迎门童,又要管热汤,搬桌椅、扛柴捆、邻家借物都是他的活计,即便有赵家兄弟相帮,也是一刻不得闲。 午时初,王竹骑大马,着红袍,后随十余人,居中行红绸马车,赶至刘家。 “五哥。”
王竹翻身下马,快步迎上台阶,对全绩拱手一拜,满面笑容,人逢喜事精神爽。 “嗯,进吧,以后对茹姐儿好些。”
全绩轻拍王竹后背,王竹在他这儿还有一份救命大恩,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全绩信王竹这份人品。 “五哥放心。”
王竹大步入院,拜过刘景夫妇之后,在正厅等待新妇。 片刻后,全秀春引新妇入堂,行了各方规矩,听了刘景夫妇的嘱托后,王竹带着刘茹出门上了马车。 新妇出阁,全绩的忙碌仍在继续,掌盘上菜,招待宾客,时而还要劝上两杯水酒,充个主家热情。 午后,宴席罢,多数亲近乡邻已散场,院中只剩两桌公家人,刘景、全有德二人陪坐正桌,已喝的面目红润。 “让一让!”
全绩将最后一盘菜放在桌上,甩了甩酸麻的双臂,准备返回厨房寻一口饭食。 “绩哥儿且等。”
刘景摇晃起身,一把拉住全绩左手,高声向众人说道:“诸位,这位是我刘秀亭的侄儿,姓全名绩,现任西门里的甲头,日后还望诸位对某这亲儿做个照顾。”
“秀亭放心,定当关照。”
“刘押司之侄长得俊秀啊。”
“押司,某给他谋个公人如何?”
刘景此话一出,在场众官吏纷纷附和。 “五郎端酒,舅父逐一给你介绍。”
刘景要给全绩在会稽吏员圈子打个基础,日后方便行走。 全绩也识趣,立即端起酒壶跟在刘景身后,这是融圈的第一步,万事从认人开始。 刘景往左走了两步,停在一微胖的中年人身旁,此人长相平平,但下巴处有一大黑痣。 “五郎,这位是秦义秦押司,舅父的至交好友。”
会稽一县有三位押司,刘景为头吏,掌签押、收发、保管县中公务文案,而秦义次之,主管催征赋税,安民保田。 “见过秦押司。”
全绩上前为秦义斟了一杯酒。 “唉!全五郎,这不合规矩,既然秀亭带你上了这桌面,哪怎有不饮酒的道理?”
秦义二指轻敲桌面,一明眼人立即递上空酒杯。 全有德见状刚想为儿子开口解围,谁知全绩端杯自斟:“秦押司莫怪,小子年轻,不懂规矩,罚双敬一,您看如何?”
“哈哈,秀亭,你这侄子有些意思。”
秦义大笑说道。 随即全绩自饮两杯,敬了秦义一杯,刘景微微点头,又带着全绩往右走向另一清瘦的山羊胡老者。 “五郎啊,这位是范立江范押司,舅父的师长前辈。”
范立江是县中的刑名押司,协助官长处理狱诉案件,虽是押司之末,但权力极大,红口白牙可判人生死。 “拜见范押司。”
全绩以同等态度为范立江斟酒,又自饮了两杯。 “爽快,有秀亭之风,日后必有成就。”
范立江也顺着主家的意愿褒奖了一句。 继,刘景又引全绩认识了几个手分。 手分者也是负责文事,勾销已办公事,批凿未了公事,以备官长签押,地位略高于贴司。 全绩闻众手分之名,也改了饮酒方式,敬一陪一,做个均匀。 再向后便是贴司和刑案推吏,贴司之职属于手分的细化,而案吏则是刑名押司的助手,二者职位略高于乡书手,属于县吏最低层的管理人员。 全绩此刻已然有些迷糊,说了软话再改饮酒方式,敬一碰一,让贴司、案吏多喝两杯。 至于另一桌的全是手力、弓手、解子、牢子一众的役人,不能算作吏员,刘景也没有逐一介绍,故而全绩提了一杯邀在座者同饮,以圆场合。 全绩此番举动皆看在秦、范两位押司眼中,心叹这五儿郎是个当吏员的好苗子。 半个时辰后,全绩拿着空木盘返回厨房,从刘翠手中接过一碗肉丝面,出门直走烧热汤的火房。 火房内,赵与莒坐在一木柴墩上,一手拿着小木棍照看火势,另一手拿着一本刘景家的杂书闲读。 “五哥,喝酒了?”
全绩一进门,赵与莒便闻到浓郁的酒味,眉头微皱道。 “躲不过。给,你先吃。”
全绩将碗筷递给赵与莒,他知赵大也是刚刚落闲。 赵与莒确实是饿坏了,不加客气端碗便吃,全绩隔门喊了一声赵二。 “五哥,咋了?”
“去给我端一碗面。”
“好嘞。”
片刻后,赵与芮端着两碗面走进火房,落座在全绩身旁:“给,五哥,小心烫。”
“二郎,今日累坏了吧。”
全绩接碗笑道。 “还好,赵大比较忙,打水送水都是他,我只烧火而已。”
赵与芮边吸面条边道。 “那二郎也厉害,今晚五哥带你去逛夜市,买些吃食带回去如何?”
全绩喜欢和赵与芮相处,简单随性好交代。 “那赵大去吗?”
赵与芮满脸期许的问道。 “都去,父亲、母亲、小姑、三姐都去。”
全绩这一月花销不小,秋苗得来的民脂去了一贯,但该花的还是要舍得。 “五哥,那三姐明天跟我们回去吗?”
赵与芮昨夜听全蓉说过一嘴,也知全秀春要在家中备嫁。 “应该吧,怎么?你还怕三姐吗?”
全绩将碗筷重放在赵二手中的空碗上。 “嗯,有点。”
赵与芮弱弱点头,毕竟全秀春离家的时候他还很小。 “哈哈,有甚怕的?今晚就缠着三姐给你买好吃食。”
“哦!”
赵二应了一答,端着三人的碗筷去了厨房。 之后,全绩与赵大对坐无语,赵大专心读着杂记,而全绩一碗饭下肚,酒劲上了头,靠坐在门侧起了微鼾声。 赵与莒见状无奈摇头,起身搀着全绩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