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全有德夏税征收完毕,唤全绩归家沐休,自己去监管疏通府河尾段事宜。 此日,全家院中,树下围坐四人,桌上摆了些肉脯干果。 “五哥,你从何处买的辣肉脯,比上次的好吃多了。”
赵与芮左右开弓,抓了肉脯,又拿干果。 “那是自然,五哥我在会稽城住了一月,还能找不到合胃口的美食吗?”
全绩整个人瘦了一圈,由于长时间泡在水中也更白净了:“大郎,你也吃啊。”
“某不饿,五哥河修的如何?”
十六岁的赵与莒更显稳重,宛如一位老讲书,不知是刻意拿捏,还是天生如此。 “快了,七月底应该就可以疏通昌安门,结束此次工事。”
全绩将一块肉脯丢入口中。 赵与莒点头不言,饮茶的全有德再问:“五郎啊,一日没人出不了差错吧。”
全有德今日还想在家中呆一天,整理一下税收账目,晚间还想和全绩聊上几句。 “父亲放心,绩返家之前已经安顿妥当,且众人在会稽城中出不了什么乱子。”
“那好,你们兄弟三人先聊,我去整理一下账目。”
全有德起身去了厢房。 “五哥,这天热的紧,待会儿我们去河中戏水如何?”
赵与芮在这个家中与全绩最亲近,赵大平日严肃,赵二有了想法也不敢向他提,今日正好借一借全绩的面子,反正赵大对全绩也是言听计从。 “啊?又下水!”
全绩感觉这半年身体都泡皱了,对府河厌恶的紧。 “去嘛,五哥知道我水性不好,五哥教教我呗。”
赵与芮今岁还没戏过水,玩心十足。 “赵二,五哥刚回来,一路疲乏,你怎可因一时贪玩,不懂规矩?”
赵与莒一脸不悦的指责道。 “知道了,不去就不去嘛。”
赵二小声嘟啷道。 全绩见了赵二委屈的模样,朗笑开口:“无妨,无妨,去耍一圈正好解乏,大郎也一同去吧。”
“五哥,赵二他只是……” “走走走,玩上半个时辰。”
全绩拍了拍赵与莒的后背,邀他同行。 赵与莒只得点头,赵与芮更是欢呼雀跃:“五哥,待会儿下水可不要淹我。”
“这可不行,五哥刚学了一手潜水的法子,正要教你呢。”
“啊,五哥,咱不潜水行不行?某怕喝的太饱。”
“哈哈哈。”
谈笑间三人出了院门,院中荫稀,时有蝉鸣,一切格外祥和…… 且话府河,自河上游来了一艘客船,尾板一老者撑船,舱中有两方草席,左侧坐一大耳和尚,口中颂经,手转佛珠。右侧侧卧一中年白襕客,双目迷离,困意十足。 中年文士此刻做了一梦: 隐约看见自己立于船头,船下河水涌动,致使船身颠簸,忽而大浪惊涛,一金龙从水中露头,背负绳索,牵引船只。 而后,金龙身旁又显一青蛟,同样身负绳索,引船前行。 “嗷!”
值此刻,天边显一头双翼白额吊睛大虫,大虫身有百花纹,虎爪锋利,直扑船身。 就在爪尖刺入中年客额头的片刻时间,他立即惊醒,连忙坐起。 “余施主,梦魇着了身否?”
大耳和尚见中年客满头大汗,开口笑问。 中年客并未回答,两步出了船舱,立于船板之上。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府河,此刻阴云密布,天边电闪雷鸣,雨势欲来。 中年客环视了一眼左右,见右侧岸边有三位少年郎正在穿衣,其中一人通体花绣,中年客目色更加不解,想要开口呼唤,终作罢。 中年客目送三位少年郎离去,缓缓走入船舱,落座在大耳和尚对侧。 “余施主,寻到了甚?”
大耳和尚再问。 中年客微微摇头,不答反问:“了然禅师会解梦否?”
“贫僧略懂一二,余施主且说来听听。”
了然,天章寺修行客,佛理精通,善于讲座。 “方才某做了一怪梦,梦中见一金龙,一青蛟。”
中年客轻抚胡须说道。 “金龙、青蛟皆非池中之物,乃是祥瑞之兆,余施主此次回乡必定会高中进士,官运亨通。”
了然和尚随口恭维了一句。 “是吗?那还有一只袭面而来插翅花大虫应该如何解释?”
中年客表情平淡的转述了梦境。 “大虫为凶,亦为变,有变才通,说明余施主要遇贵人了。”
了然和尚一字一顿的开口,这次的语气比之前更庄重。 “遇贵人吗?希望正如禅师所言。”
中年客目眺河面,神情多有担忧。 “轰隆隆!”
天空惊雷连连,漂泊大雨如约而至,打的船身当当作响。 “两位客家,这雨势只怕无法前行,不如临近靠岸,寻一人家,避了急雨再走。”
撑船老者虽然披了斗笠蓑衣,但也架不住这大雨袭面,撑杆都直不起腰身。 “好,那就临近泊靠吧。”
中年客微微点头,也怕雨天行船出了事。 遂,老者将船停在西门里渡口处,引一士一僧下船:“两位客家,这就近有个西门里,打头第一家保长姓全,为人热忱,我等可去他处避雨。”
“好,且在前引路。”
两刻左右,三人到了全家院外,老者叩响院门:“全保长,老汉又来叨扰了,请速速开门。”
“来了。”
全绩闻声打伞开门,见了来人有一熟客,那就是数月前在天章寺偶遇的了然和尚:“此间雨大,三位快请入堂。”
继,全绩招待三人进正厅落坐,一一斟添了茶水,而全有德居主家位,率先开口:“这夏日的猛白雨说来就来啊,三位不必客气,且饮茶吧。”
“多谢主家宽厚。”
中年客只道了一句再无话语,撑船者与全有德是老相识,一开口攀谈便不停歇。 至于全绩则坐在末席与了然和尚问个殷勤:“大师可还记得小子,咱们在天章寺观山亭见过。”
“阿弥陀佛,佛说有缘,贫僧自是记得小施主。”
了然含笑回应。 “大师,这是去了何处?”
“去了趟临安府讲了几日经文,今乘余施主的顺风舟归山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