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就在全绩处理忠义军事务之际,朝廷方面也生了大变动。 此日,选德殿。 高台之上,赵昀靠坐在龙椅处,一副昏昏欲睡的状态,而殿中站着五六位大臣,正在激烈辩驳着。 “李孝章!济王之逝,举国皆哀,济王有功于朝,引李全入瓮乃大义之举,尔何敢口出狂言!”
开口者为魏了翁,字华父,号鹤山,邛州蒲江人氏,庆元五年进士,授签书剑南西川节度判官,历任国子正、武学博士、试学士院,以阻开边之议忤逆韩侂胄,改秘书省正字,出知嘉定府。史弥远掌权后,魏了翁力辞召命。后历知汉州、眉州、遂宁府、泸州府、潼川府等地。嘉定十五年召为兵部郎中,累迁秘书监、起居舍人。 “官家,依老臣之见,枣阳知军史嵩之、滁州知府赵葵以及湖州通判全绩此三子皆应重罚,首责护济王不利,更有甚者济王逝于战乱与三人脱不了干系。”
又一人紧跟前言,此人名曰真德秀,本姓慎,避孝宗讳改姓真,字希元,号西山,建宁府浦城人氏,也是庆元五年进士及第,始任南剑州判官,开禧元年再中博学宏词科,入朝为太学正。历任太学博士、秘书郎、起居郎、著作佐郎、太常少卿、江东转运副使,知泉州、隆兴、潭州、福州,迁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 赵昀本对此事无感,但真德秀此话一出,赵昀神情立变不悦:“真卿也是当世之大家,何出这妄猜之言,济王之死朕已经派人详查过了,的确死于李全兵甲之手,与这三人有何关系?再者说兵荒马乱之期,万事以平定为要,本来李全就是人数众多,全绩三人若不孤注一掷,何以奠定胜局?”
赵昀说到此处越发气愤,紧接着又道:“朕知道有些人不服朕临位,变着法儿的想找些不痛快,朕的确是县尉之子,尔等若实有佳选不妨提出来,朕禅位即可。”
“官家息怒,臣等只是就事论事,绝不敢含沙射影,官家乃天命所归,是大宋万民之主,我等自是心悦诚服,只是济王也是先帝皇子,贵为亲王,这般惨死,冤屈至极,望官家主持公道。”
官家一怒,众臣瑟抖,一人立即出来打圆场。此人名曰胡梦昱,字季昭,又字季汲,吉水人氏。嘉定十年进士,历南安县、都昌县主簿。中大法科,授峡州司法参军,除大理评事。胡梦昱是几人中的年少者,说话更注重取巧。 “朕无愧于济王,济王逝,朕罢朝思哀,尔等还要朕如何?披麻戴孝吗?”
赵昀直视鸣冤众臣,心中暗骂史弥远,真遇到事他比谁都躲得快,派来了李知孝算什么事! “官家,臣等替济王鸣冤,也是为官家啊!官家何故啊!”
谏臣中不乏直人,的确即便给济王追封个无上爵位又如何?人已入黄土,万般是享受不到,众臣激愤是在帮赵昀对抗史弥远,让赵昀声明一个态度,他们才好大力施压于史弥远,把这个把持朝政的权相推下政坛,还政以清明。 赵昀闻言,渐而平复,他何曾不想这么做,但仅凭真德秀几个空口白舌的谏臣能起什么作用?最起码也要找几个手握大权的帅臣来,方才抗衡一二:“好了!尔等要给济王爵位,朕允了,白银千两,绢丝千匹,钱财万贯以作丧资,追济王为少师,保静镇潼军节度使如何?”
“官家万般不可呀,济王与外臣勾结,图谋帝位,是大逆不道的罪责,臣恳请官家剥夺其王爵,贬为巴陵县公。”
李知孝,字孝章,唐睿宗李旦之后,参知政事李光之孙,嘉定四年进士,曾经为右丞相府主管文字,后差充干办诸司审计司,拜任为监察御史。 此人与梁成大、莫泽被称为三凶,是史弥远的忠实护拥者,他所谏言的奏章基本上都是史弥远的意思:“官家,天下士人千千万,多为沽名钓誉之辈,只求一世清贤,而不知务实求国事,大局作为者寥寥尔,且多带偏执、激亢之背朝言论,不以扶国正梁为荣,反以诋毁挑拨为傲,动辄一群,来者一批,既担心官家迁怒于他们,又害怕被清流所不耻,故而两三句言论就想请辞俸祠,看似慷慨激昂,实则有威胁陛下之意,为臣者不以建功立业为本职,而求异言怪论誉名,这让臣下不能理解啊!”
李知孝的文字本事十分扎实,脱口而出听起来句句在理,让赵昀也陷入了沉思之中,的确大多数清流的表象就是如此,事情若不随他们的心意,辞官哭闹已经是常识,此番想来也是越发无礼。 “荒谬!荒天下之大谬!何为诋毁挑拨?什么又是碌碌无为?正言行,而行忠君事,言若不正,必藏鬼祟,我等从来不自诩清流,反倒是尔等所作所为,将我们这些平常官员推到了所谓的清流位置,不依附,不朋党难道真的有这么难吗?非要仰人鼻息才能求得一官半职吗?那十数年寒窗苦读又有何用? 异言怪论?哼!何人才是呢?本官履任数州,每到一处尽心尽力,不负君望,不负百姓,匡朝宁国难道不是这样做吗?难道还是从你口中一一说出来的?”
势弱方才成群,若个个都有史弥远那样的权力谁又会动不动的请辞?这种威胁是必要的,皇帝想留住贤臣,贤臣亦要告诉皇帝在庙堂上,在社稷中怎么做才是对的?但往往这些言论都是忠言逆耳,都是皇帝不爱听的东西,人皆有欲,以公心压私欲方可称贤,真德秀向来就是这么做的。 “好了好了,此事就这么决定吧,济王无义,朕不能无情,都是赵宋血脉,此间追封朕还没有那么小气。”
赵昀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在面子上他可以做得更漂亮一些,既要安抚这些名流,也要让史弥远感受到他与自己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赵昀这皇帝也不好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