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提到弘昇,五阿哥脸上总算有所触动,神色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瓜尔佳氏跪在地上,只觉得满头满背都是冷汗——知道五阿哥对钱佳氏是盛宠。 但盛宠也没有这样昏了头的。 在府外,对着皇阿玛和外人,五阿哥是温文持重的恒亲王。 可是关上门来,这样的五阿哥,陌生的简直让她们绝望。 若是照着这般对钱佳氏下去,这是要出大乱子的! 瓜尔佳氏觉得钱佳氏并不只是“狐媚”这么简单。 她忽然就想到了前年时候,三阿哥也曾揭发过直郡王行厌胜之术,使太子神魂颠倒,神智不可控,做出许多悖逆之事。 最后才让万岁痛定思痛,下决心废太子。 而如今,这样的五阿哥,简直让瓜尔佳氏怀疑……会不会是钱佳氏对着五阿哥下了什么蛊! …… 这事儿查了一阵子,刘佳氏那边只是咬死了矢口否认。 又说她有儿子弘昇,五阿哥可以不相信她,但却不能不相信一位母亲对孩子的维护之心。 说的直接一些:钱佳氏这一胎便是男孩又如何? 宫中夭折的孩子那么多,这孩子能不能顺利养大还是未知呢。 弘昇都这么大了,更何况母子分别多年,她刘佳氏值得用这样葬送儿子前途的代价来对付钱佳氏吗? 钱佳氏也配么? …… 花木作的奴才,在被一番严刑拷打之后,却只咬死了说刘佳侧福晋喜欢园中的牡丹,叫花木作的奴才过去,也只是想问问,能不能多移植一些品种放在自己园中。 因为与礼制规矩未必符合,所以刘佳侧福晋没敢光明正大的问,只是偷偷的把人叫来说了说。 这就是所谓的“鬼鬼祟祟说了好一会儿话” 五阿哥查到最后,一来始终没有确切的证据,二来投鼠忌器——总是不能不顾着弘昇。 烦躁之中,他心情越发郁结,每次到了钱佳氏那里,钱佳氏因着失子之痛,整日哭哭啼啼,哭得五阿哥只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都没法面对钱佳氏了。 最后五阿哥反而往善解人意的瓜尔佳氏那里去了。 瓜尔佳氏带着四格格,软语温言,母女两个人一齐使出了浑身解数,总算是缓解了五阿哥的愁容满面。 “孩子还会有的。”
瓜尔佳氏这样安慰五阿哥。 是的,还会有的。 不光是钱佳氏能生。 她瓜尔佳氏也能生。 瓜尔佳氏唇边噙着一丝淡淡的冷笑。 刘佳氏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钱佳格格还年轻,便是掉落了这个胎儿,后面她也会再怀上第二个,第三个、乃至第四个孩子的。 哪怕她生不了了,五阿哥是恒亲王,往后的秀女大选,也还会有很多年轻的女子进府来。 能拦得住么? 与其拦着不让别人的儿子出生,倒不如让自己的儿子争气起来,成为五阿哥无可替代的偏爱。 …… 刘佳氏从此算是彻底失宠了,加上整日担惊受怕,总怕五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兴师问罪。 没过几天,刘佳氏就病了。 一病便是很严重——五阿哥那一脚,正好踹在了她肋骨上,内脏有损。 刘佳氏开始小口小口地吐起血来。 因为怕弘昇知道,于父子关系不利,刘佳氏硬撑着没让奴才们告诉弘昇。 再说了,弘昇越不往后面来,才越显得懵然不知情,压根儿和这事没关系。 倒是五福晋,日日过来看她,把奴才们都遣出去了,就坐在床前。 两个人相对抹泪。 “你怎么能做这种蠢事!”
五福晋一边拿帕子擦着眼泪,一边哆嗦着嘴唇道。 刘佳氏不能说话,口腔里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浓的让她害怕。 大夫也不是没来开过药方,没来看过,但也只是闪烁其词,又说她是痨病。 痨病才吐血。 刘佳氏只能苦笑:她身体康健了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忽然就得了痨病? 这道理换哪儿也说不通。 但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 毕竟这么严重的病情是没有办法彻底瞒得住的。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弘昇很快就知道了。 知道了之后,他急得不行,立即就过来看母亲了。 “额娘!”
弘昇跪在外面,奴才们拦着不让进,只说侧福晋如今是痨病,王爷说了——这病会染人,得当心些。 弘昇急的哭了起来,也不像平日里那副万事不挂于心的懒散模样了。 他一伸手,推开拦着他的奴才就冲了进来。 刘佳氏听见外面动静的时候,就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还匆匆忙忙地涂了些脂粉,努力让自己的面容看起来不是那么的苍白憔悴。 弘昇冲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额娘坐在床边,看着倒还好。 他略略放下心来,跪在地上就道:“儿子不孝!额娘病得如此严重,儿子居然才知道!”
刘佳氏冲着他微笑:“你在前面用心念书,这是好事儿。”
她不敢再说下去了,口腔里觉得有血要冒出来。 刘佳氏拼命的往回咽。 正好外面奴才过来通传,说是雍亲王福的宁侧福晋过来看主子,马车就停在府外,这时候人已经过去见福晋了。 刘佳氏以此为借口,好不容易将儿子赶走。 宁樱匆匆地到了侧福晋院子里,进屋看见刘佳氏第一眼,心里就是一沉。 她没想到刘佳氏已经病到了这种境地。 简直是奄奄一息,随时就要撒手人寰的模样。 阿哥皇子们的后院,便和后宫们一样,都是妻妾争宠,不择手段之地。 就中是非,对着一个将死之人,宁樱并不觉得此刻再来谈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与刘佳氏毕竟相识一场,宁樱看着她这模样,鼻子一酸,赶紧让人把带来的补品送上来了。 都是好东西。 刘佳氏躺在床上,眼巴巴地望着宁樱:“拜托弘晖阿哥,多看着点弘昇。这孩子在外面零落了七年,小时候又是一身桀骜性子,我闭了眼也难放心!”
宁樱刚要说话,刘佳氏眉头一皱,转过脸去对着床外。 伺候她的奴才知道侧福晋这是又要吐血了,赶紧含泪就将铜盆捧了过去。 不一会儿,五福晋也过来了。 她是日日都要来看刘佳氏的。 “姐姐,弘昇将来……我托付给姐姐了。”
刘佳氏躺在枕头上,伸手拼命地握紧了五福晋的手,眼泪直流。 五福晋转脸过去,声音发颤:“你这个人,一时糊涂,一时清醒!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副德性!你自己的儿子,自己管着,我可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