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西蒙便醒来了。 “哎,终于知道为什么古人常说早睡早起。在这枯燥无聊的中世纪,晚上除了睡觉也真没别的可以干了。”
西蒙打开兽皮窗帘,看着初升的旭日,伸了个懒腰。 初晨的温度还未升起,凉爽的风吹拂着西蒙的面孔,令他清醒了不少。此时,感受到屋内光源变化的胖子和小克莱茵也揉着朦胧的睡眼坐了起来。 “胖子,等下你去挑二十四个强壮的小伙子编入民兵队,再将他们分成两队。对了,再挑两个手脚麻利的家伙去猎人比尔那里报道。”
西蒙拿起木杯,从水缸着舀了一杯水准备漱口。 “小克莱茵,你待会和我一起去找猎人比尔。上午去林子里狩猎,中午把猎物做成肉汤,下午就跟着民兵队一起训练。”
西蒙补充道。 胖子和克莱茵二人答应了一声,便各自忙活起来,准备早饭。 简单地吃了一碗麦粥后,西蒙在胖子的帮助下穿戴好装备,背上两张猎弓和一壶箭矢,和小克莱茵一起走入屋边的林子。 “你来带路,你应该很熟悉去猎人比尔的小屋该怎么走。”
西蒙看向小克莱茵。 “当然,老爷。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弗尔德村的每个角落,每棵树木,甚至每块石子都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小克莱茵骄傲地扬起了他的小脑袋。 “哈哈哈,我可不信!”
西蒙知道这小子又在吹牛,笑着摇了摇头。 走了不久,树林中叶上草上的露水便让二人的身上鞋上变得湿漉漉的。 “老爷,那就是猎人比尔叔叔的屋子了!”
小克莱茵指着前面森林边缘的一处小木屋,兴奋地说道。 “哦,是吗?”
西蒙加快步伐,很快便走到了小屋面前。 这是一幢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的木头小屋,屋外有着浓浓的血腥味,也许猎人经常在屋前这片小空地上屠宰处理猎物。空地一边有着几张用木架子撑起的兽皮,甚至架子下还有一根没啃完的兽骨。 屋前有着一处正在燃烧的篝火,用来围造篝火的石头上还放着一口小黑锅。此时,锅里的麦肉浓粥正不断冒着咕噜咕噜的气泡,散发着迷人的香味。 “真奇怪,比尔叔叔一大早跑哪儿去了!”
小克莱茵打开了猎人屋子的房门向里张望,但是并没有发现比尔的踪影。 西蒙看着扶着门框,面露不解的小克莱茵,也是十分疑惑。 “我的老爷!是您吗?”
此时,一个十分陌生的声音从西蒙身后传来。 西蒙吓了一跳,立马握住了腰间的剑柄,迅速转身。 一个戴着绿色兜帽,穿着带有暗红血腥的绿色亚麻布衣,踩着猎靴的中年络腮胡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不远的树边,此时手中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警惕地看着自己。 “比尔叔叔,你这是干什么呀!”
这时,小克莱茵听到声音,扭过头来,看清来人,面露欣喜。 “哈哈!真是虚惊一场,”猎人比尔将匕首收了起来,“我刚还在这里煮着麦粥呢,忽然听到远处林子里隐约有人交谈的声音,伴随着踩断树枝的噼啪声,还有锁子甲摆荡的咴咴声。我吓坏了,还以为是强盗,便先躲进了密林里。悄悄摸回来后,才发现原来是你们。”
西蒙冷汗直冒。这个猎人的潜行能力也实在是太强了,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像鬼一样出现在了自己身后。如果这是一个来行刺的刺客,后果就不必多说了。 这时,一只小巧伶俐的猎犬也从猎人的身后窜了出来,高兴地摇着尾巴,在小克莱茵身边蹭来蹭去。 “哈哈!小腊肠,好久没见,还是这么调皮!”
小克莱茵蹲下身子,不断地顺着小狗的皮毛抚摸着。 “领主老爷,您一大早便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比尔边说边走向篝火,并且将兜帽取下。 “比尔,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领地内最近有狼的踪迹。”
西蒙说着,在篝火边坐下,借着温暖的篝火烘烤着湿润的衣服。 “是的,我的老爷,我昨天甚至在林子里发现了一处狼窝洞。”
猎人比尔拿起木勺在锅里舀着粥。 “你有没有什么对策能杀死或者捕获他们?”
“如果是在冬季那还比较简单。在雪地里插一把尖刀,用雪覆盖,然后再淋上一些动物的鲜血,狼便以为是猎物,会舔舐刀外面的雪,”比尔喝了一口浓粥,继续说道,“等它们舌头冻得失去知觉时,锋利的刀会切开它们的舌头。更浓的血腥味会使它们更加疯狂地舔舐,最终失血而死。”
西蒙看了看周围。此时已是春季,天气回暖,再次降雪的可能性并不大。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西蒙用手捻了捻自己的小胡子。 “当然有。我们可以用绳子打上活结,找些韧性比较好的树木做成陷阱,然后在陷阱旁边放些新鲜的诱饵。这样,触发陷阱的野狼会被拴住腿,牢牢地挂在树上。”
比尔一口将粥喝尽,胸有成竹地说道。 “可以,那就交给你了。对了,待会儿会有两个人到你这来报到,还请你教授他们如何使用弓箭狩猎,处理猎物。等他们可以独自狩猎,并且成为一个合格的弓箭手时,我会亲自赏你两枚德涅尔银币。”
西蒙说着,将背上的两张弓和满满一壶箭矢交给了比尔。 “没问题,我的老爷,我保证让他们成为整个哈图阿里亚郡最棒的射手!”
比尔接过装备,笑着说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猎人屋前通向村庄的小径上隐隐走来两个人。定睛一看,是两个小伙子,戴着脏兮兮的亚麻布包头帽,穿着沾满泥土的短袍,赤着疤痕累累的双脚,有说有笑地走来。 “西蒙老爷,霍夫曼大人要我们来找猎人比尔。同时他要我们给您捎话,民兵的挑选和剩下耕种公田的人手的安排已经搞定了。”
“很好,我现在就过去。你们跟着比尔好好学,不要让我失望。”
西蒙整了整罩袍,便快步向村中走去。 ……… 待西蒙到达村中央的空地时,一群比较健壮的农奴正百般寂寥地等待着,交谈着。 “西蒙老爷来了!”
一个农奴用手肘用力顶了一下另一个正蹲着墙边大号的农奴,后者一个重心不稳居然直接坐到了刚拉的粪便上。他迅速拿起干草擦了两下屁股便提起裤子,愤怒地追着那个顶他的人打去。 “集合!每个人站在自己的队列里!”
胖子见西蒙走来,对着这群正谈笑风生的农奴高声喊道! “嘿,翰恩,你是站在这里的吗?滚到二队去,这里是一队!”
一个被太阳晒得皮肤通红的农奴推了推站错队的翰恩,后者迷茫地看着眼前熙熙攘攘,混乱不堪的人群。 “我刚刚是怎么排的你们现在就怎么站,慌慌张张无头无脑和苍蝇似的!”
胖子看着眼前这帮记忆奇差,在队里乱窜的农奴们,不禁破口大骂。 费了好一会功夫,农奴们才堪堪站好。 此时,胖子拎着一根短头木棍在队列中走着,时不时从队列中揪出倒霉的农奴骂骂咧咧地踹到另一队去。 “给我牢牢记住你们左边的人和右边的人,以后再给老子站错队,可就没有今天踹上一脚这么简单了。”
胖子恶狠狠地说道。 几个农奴低声谈论,不断抱怨着。虽然农奴基本是没有权利的,但他们唯一有的一项权利,便是领主或管家未经审判,不得伤害或杀死农奴。不过,领主掌控着司法权,这项唯一的权利也几乎是不存在的。 “现在,我先宣布一下弗尔德村民兵队的纪律。第一,所有人在列队列阵时和训练时不许交谈。第二,所有人必须绝对服从上级命令。第三,未经批准不得擅自离队。”
西蒙看着这群新兵,冷冷说道。 “所有违纪的人,视情节轻重,指刑一天到三天!”
胖子露出残忍的笑容。 人群里两个曾尝过指刑滋味的家伙,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所谓指刑,就是将犯人的十指锁到特制的刑具里。受刑者不但手指酸痛难耐,而且根本没法休息,只能跪在刑具面前,遭人唾弃鄙视。 “现在,所有人列队,从这出发,向着欣克瑟村的方向跑步前行,再在两村交界的地方折返回来。”
西蒙淡淡地说道。 不只是新兵们,连胖子也面露疑惑。 这时,几个新兵开始低声交谈。胖子扭头就是几鞭脚,将前排几个说话的人猛然踹倒在地。 “哼,老爷刚刚宣布了纪律,你们就急不可耐地违反,是么?记住,第一次是警告,第二次就直接上指刑了!”
胖子看着那几个从地上慢慢爬起不敢多说一句话的新兵,凶神恶煞地说道。 “可别小瞧了跑步。粗壮的双腿和坚韧的耐力,将来会让你们受用无穷。”
西蒙说完,以身作则地跑在了前面。 “愣着干嘛,跟上老爷啊!”
胖子大声喊道。 此时新兵们才反应过来,跟在西蒙身后跑了起来。刚刚还比较整齐的阵型一下变成一锅乱粥。 有人跑得稍慢被后面的人给踩掉了鞋子,慌慌忙忙捡起来跑到路边重新穿上。也有人被身边的家伙给撞到,狠狠地摔了个大跟头,但看着胖子爆发边缘的阴沉脸,慌慌张张连滚带爬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跟上队伍。 待跑到与欣克瑟村交界处时,众人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原地休整一会儿。”
西蒙语音刚落,新兵们纷纷从腰间解下水壶,坐在路边的树荫下咕噜咕噜地仰头大饮。 还有一些家伙喝了几口便将水从头顶浇到脚底,享受着这畅爽的劲凉。 此时是休息时间,但是并没有人交谈,有的只是喝水声和喘息声。新兵们真是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了。 “返程的时候,先到达的五个人午餐额外加一块肉。最后到达的五个人没有肉,只有肉汤。现在出发。”
西蒙看着这些疲累的新兵说着,然后不理会他们诧异的眼神,和胖子一起原路跑回。 这时,一个机灵的新兵马上反应过来,立马收起水壶向道上跑去。 众人才争先恐后地把水壶挂回腰间,相继跑去。 …… “真是一群幼稚的年轻人。”
老鲍赫想着,第一个跑进了村里。 这群家伙刚开始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生怕落后于人吃不上肉。可没跑上一会儿,颓势尽显,明显体力跟不上,甚至有人由跑变走了。 这时,一直稳健均速奔跑的老鲍赫才超越了一个个之前将他远远甩在身后的新兵。 “辛苦你了,小克莱茵。”
老鲍赫从家中取出木碗,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硬邦邦的黑面包,来到了空地上的大锅前。 克莱茵和另外两个背着弓的年轻人正拿着一把大木勺笑眯眯地看着他。 “哦,感谢上帝!”
老鲍赫看着克莱茵从他手中接过木碗,给碗里盛了一块野猪肉和一块猪肺,不禁感慨道。 “除了感谢上帝,你还要感谢西蒙大人。不然你们连肉汤都喝不上!”
小克莱茵补充道。 “对了小克莱茵,”老鲍赫摸了摸头,“我想问问,斋戒日期间……” “放心好了,老爷早有吩咐,斋戒日那天我们会在莱茵河捕鱼做鱼肉汤作为替代。”
“这真是太棒了。”
老鲍赫不禁笑了起来,抱着热腾腾的木碗走向一边。 在这个时代,每个周三,周五,或者像降临节、四旬节这般重要的日子,这些基督徒们都会照教会宣传的节制色欲和感怀基督受难进行斋戒。在封斋的日子里,吃肉是不被允许的,但吃鱼却不算是破斋。 老鲍赫蹲在一旁的树下,蘸着美味的肉汤,吃了一口面包。记得自己上次蘸肉汤吃面包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美滋滋地吃了一口肉之后,忽然,老鲍赫像是想起了什么,端着碗便朝家的方向走去。 他想让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也尝尝这美味的肉汤。 随着新兵们的陆续返村,相同的场景也发生在村里各处。 “胖子,我下午还有些事不能陪同训练了。你下午就像上午这样训练他们。”
西蒙打算下午找几个耕公田的农奴,在田边挖个深坑,收集粪便,准备制成农家肥。 “好的少爷!”
胖子嘴里嚼着炖肉,含糊地说道。 “对了,如果你看到小克莱茵,让他下午跟着一起跑步训练,到了村界的时候直接跑到欣克瑟村,请那里的牧师明天过来布道,我顺便有事要和那个牧师交谈。”
西蒙细细思量着。 在这个落后愚昧的时代,用粪便施肥,先不说农民接不接受,被教会发现了直接会被视作异端行为,接下来可就有得好受了。 “既然你们迷信,那我就用迷信打败迷信!”
西蒙想起前世课堂上历史老师讲到西欧宗教发展时拓展地讲了些课外知识,其中便说道中世纪早期一些落后地方的神父牧师甚至只用会背圣经的前三行就算合格了。 结合这具身体前主人对多尔斯滕堡和欣克瑟村神父和牧师的印象,确实就像那个历史老师说的一般。 这里被加洛林王朝征服,并且强制将本地日耳曼尼亚人原本信仰的日耳曼多神教改为天主教,其间也不过几十年的历史。 因此,教会在这蛮荒之地扩展势力时,只能退求其次,在当地的信徒中选出一些最是虔诚的信徒,充当当地村庄神父和牧师的角色。 想到这里,西蒙脑中渐渐有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