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了,我们彼此坚持了五日不眠,天色越来越深,随着时间越往后推,我的心底也越慌。因为我发现战天齐持着棋子的手越来越无力,他不比我,一夜不眠,我还可以白天补个觉,可是他,白天不只政事缠身,还得抽身陪伴心上人,他根本无暇分身!到了晚上,他又不得不来我的殿中,我是华家的女儿,只怕我在宫中受辱一事早已传到了华家,面临宫中的施压,他不得不这么做。此时的我虽然力持平静,但面上总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些许慌乱和不自然的神色,按照这样下去,我是不是应该停止对弈,劝他歇息。如若我就这样开口,岂不是让他以为我这几日都是在伪装,我决不能就这样开口!他迷迷糊糊的看了我一眼,终于开了口:“听说今日你去了六哥府上?”
我持着手中的白子,微微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六嫂来信相邀,拗不过,便去府上走了走。”
“妯娌间走走也是好事。”
他落了黑子,又端起了手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待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之时,我的棋又走了一步,正在他欲要持子之时,我开了口道:“明日我想回华府一趟。”
我看见他捏在两指间的黑字,有一丝力度,稍纵即逝,便回到了棋局之中,淡淡一语,“再过些时日吧。”
我没有关注他落子在何处,眸光直直的绞在他憔悴的面容之上,微微扬了声音道:“太子妃是我的长姐,现在太子禁闭,长姐必受牵连,家里的娘亲定是焦急难耐,我只是想回去陪陪担忧的娘亲。”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眸光一直停在了他落子的地方,我也随着他的眸光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将白子落定。他依旧一脸平静,只是这一次从棋局中抬了头,淡淡的看着我,“这样走下去,这一局你必定是输。”
此时,我和他的眸光对视着,跟人斗眼,向来最先败下阵来的那个人,我沉沉的低了眸,“无心之斗,就算是输又有何防。”
屋内又恢复了平静,我也没有仔细数清楚我与他有几个回合落子,直到我最后一颗子落下时,他起了身,最后只听见一声门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却也涌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殿中身躯安静了下来,我又生生的叹了口气,眸光落在了棋局之上。竟然是我赢了,这些天的对弈双方根本就无法分出胜负,可今日竟让我这般赢了一局。次日,清晨醒来之时,感觉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起来,多添了件衣裳,对昨日的想法,我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谁知云雀一脸笑意的告诉我,昨晚府里爷交代了管家,替我准备了今日归宁之礼。我问他为何?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当作你昨日胜了一局的奖赏。”
这算是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最令人舒心的一句话了,也不枉我这些天舍命陪君子,夜夜奋战。早早的安排了一切,虽然过了归宁的日子,但是礼数却不能少。一大早,带着归宁之礼,走进了华家的大门,府里有了改变,所有的下人见了我,不再唤我小姐,而是齐王妃。就连娘亲见了我,也行了礼,在扶起她之时,心里却是满满的酸楚。“回府也不让人先通报府里一声,你父亲今日也不在府上。”
才几日不见,感觉她瘦了许多,我知道她这是担心我和长姐所至,虽然她是我的二娘,却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而且人人都认为我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府里的四小姐。我依旧带着平常一样的笑容在她怀里娇气的蹭了蹭,“娘亲又不是不知道,蝶衣一惯随性,想一出就是一出,这不刚好想家了,便回家来看看,无妨,就算父亲不在,有娘亲你在那也是好的。”
她轻轻的抚着我的发丝,好温馨,好像顿时间鼻子里酸酸的。“蝶衣,娘亲对不住你。”
屋内很静,我听得母亲轻轻的叹息声响在耳际,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从她怀里抬了头,对上她那双水灵眼睛之时,她己是泪水盈盈,我忍不住也泪湿了眶,“娘亲,这事不关长姐的事,更不关娘亲你的事,娘亲说这样是要折煞蝶衣。”
娘亲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含泪冲我点头,在她的心里,也一定认为刺杀我之人就是太子,而长姐嫁给了太子,必定与太子同声同气,而她却因此觉得对不住我。我轻轻的抚上了她的手,只觉她还在颤抖,“长姐身子好些了么?”
她抿唇微微点了点头,“好些了,只是有些惦记你。”
“放心吧,娘亲,我会找机会去看看她的。”
我又再一次紧了紧她的手。这几年来,在这个府里,除了我能在这个娘亲的怀里撒撒娇,就再也找不到人了。府里的父亲,人人都惧怕,我也不例外,他与我的话并不多,我只知道,我想要的,父亲都会一一满足我。府里的人都说,他在几个女儿之中,他最疼长姐,次之是嫁给一南和一北的两个姐姐,最后才是我,而这三年所对我的好,那都是对我的补尝,其实这种说法我是心里赞成的,甚至有时候我的心里也会这般认为。娘亲抽出手来,轻轻的抚着我的手,语带叹息:“现在你嫁给了八爷,蝶心又是太子妃,朝中的纠葛我虽是不清楚,但也知道这东宫与西宫不和之事,现在太子又出了这种事,我真担心你们姐妹俩会……”语音哽咽,再说不下去了,而我却在那一刻,深深的自责起来,因为我深知刺杀一事的真相,可却要向所有人都隐瞒此事。再看向娘亲时,我微微一惊,她的神情无奈而忧心,泪水沉在了眸底,我忍了泪,强自微笑:“娘亲,不会……不会有那一天的,就算有那一天,我也会时时记着华蝶心是我的长姐。”
她含泪轻拍着我的手,语带辛酸:“好啊,也算娘这些年没有白疼你!”
娘亲的话并不是内心叹息而至,而是现下这种两面为难的状况己经出现了,我嫁入了齐王府,长姐是太子妃,在众人眼里华家真可谓是盛极一时了,两个女儿,一个嫁与了最得圣宠的八王爷,另一个,更极有可能是未来皇后。只是,这样的皇恩浩荡,并不是所有人都承受得起的,我在心内微微叹息,华家女儿从一生出就注定只是嫁衣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