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这单子递回给季小全,扬唇道:“花点钱,去趟牢里交给余氏看看。顺便也把消息传到何廷玉耳里,让他们私下闹去。”
季小全点头,将单子收好了。 琉璃将两张门面的单子撂开,然后再拿起那张位于街口的两层铺子的单子再次细看起来。 季小全见状,于是又道:“其实像咱们府上人脉广,交游多,如果做酒楼的话,的确是较容易做起来的。”
“我可没想打王府的名号出去,”琉璃将单子折起来,“树大招风,尽量别让人晓得那是咱们朝庆堂的产业。”
事实上如果陆诏与太子两方硬碰硬了,所有涉及到将军府的产业都将会成为太子的攻击目标,她怎么能任凭家里的财产被他们践踏? 那一带既然做酒楼的多,那就也还是做酒楼吧,混在一堆之中,不那么显眼。 “等我得空,去瞧瞧这间。”
她将单子留下来了。 祈允灏傍晚终于回来了,换了衣服坐在薰炉旁,琉璃盯着他看了会儿,下定决心问道:“除了叶夫人,将军还有没有什么忌讳的人,就是不可以在你面前提起的?”
祈允灏默了默,偏头看向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琉璃给他揉肩膀,说道:“你说出来我听听,看看这个人究竟哪里让将军不喜欢。”
祈允灏笑哼了声,却是没理会她,低头喝起汤来。 琉璃到底没勇气往下说了,有些事情是经不起挑逗的,眼下的美满来之不易,她不忍去破坏。 她从后环住他的腰身,脸贴在他背上,说道:“将军,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的。”
祈允灏握住她双手,抬起来,柔柔亲了一口。 范云办事果然是让琉璃放心的,两三日时间便就列出了除夕与年初一所有该预备的大小事项,填补了不少琉璃未知的漏洞,并且还采办回了一部分年货,琉璃这日闲下来时,他便就带着簿子前来回话来了。 “戏班子定的是云家班,这套班子原先在裕亲王府与威远侯府点唱过的,口碑在京中所有戏班子里名列前茅。杯碗器具王府大库里有,只要让人去取现成的就成。年货单子因为还没出来,所以眼下只采买了一些必备的果子酒水。另外当时在各处当差的人也还没有列出名单,不好分派任务,这个还需奶奶跟吴大总管调派吩咐。”
琉璃想了想,说道:“人员名单我已经让吴忠弄去了,他答应我二十五日之前就列出来,今明两日也就差不多了。至于年货单子,夫人那里没曾让人送过来吗?”
这办年货的事可不止涉及到除夕和初一两日,整个新年里从初一到十五,家里来客所需要的东西可都得配备。而琉璃只管除夕与初一,所以这年货单子还真得梅氏来开才行。 范云道:“小的去过荣熙堂两回,都不曾见着夫人的面。”
这都年廿五了,梅氏既不出单子又不露面,是什么意思?她这两日因为忙着料理这些事,倒是也不曾去正院,这会子看来她不亲自去一趟,怕是不成了。 于是指着范云起了身:“随我去上房!”
到了梅氏院里,平日里都杵在廊下门口的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的,拿着热水帕子纷纷往梅氏房里送,屋里头还不时有人招呼着做什么。琉璃不知梅氏闹什么夭蛾子,随即进了房,抬眼见两个丫头站在帘子底下灌热水,于是道:“夫人呢?”
丫鬟们施了个礼道:“回大奶奶,夫人昨儿夜里吹了风,这会子头疼病犯了呢。”
犯个头疼也闹这么大阵仗,唬谁呢?正要进去,梅氏跟前的大丫鬟翠翘忽然打帘子出来,冲着琉璃打量了几眼,然后斥那两个丫头道:“没眼力劲儿的东西,怎么大奶奶来了也不来通报?”
说罢,才又朝琉璃福了福身,笑道:“大奶奶来了,还不上茶。”
琉璃瞧着她这作派,不先跟她行礼,反倒先喝斥起丫鬟来,更不让她进屋,反倒让她在外屋等待上茶,倒像是成心在她这大奶奶面前拿大的样子,于是也存了看她究竟的意思,就道:“茶倒不必,夫人这两日可好?”
翠翘道:“不瞒大奶奶说,夫人这头疼病已犯了有几日了,请了太医来瞧也是不见好。大奶奶几日未来,也难怪大奶奶不知。”
琉璃听毕就冷笑了,这丫头是在责怪她没来请安,失了规矩么?真是奴才上了脸,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索性就退身往身后凳子上坐了,说道:“我素日不管荣熙堂的事,乃是信任你们有规矩,可如今夫人病成这样,请了太医来都不曾见好,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就该去禀王爷,或者来禀我,这倒好了!既不去想办法求医,又不告诉给我们,足见是没规矩的!合着是放任夫人病得死去活来,你们便好假借夫人的口在正院作威作福?!今儿我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们,便枉称这声大奶奶了!——月桂!给我打!”
翠翘跟在梅氏身边多年,早成了她身边一等心腹,平日里跟着梅氏背地里也没少摊派琉璃的不是,方才见得她来,也就是假借着她这几日未过来请安而成心让她服个软,回头好在梅氏面前邀功罢了。哪曾想琉璃居然正话反说,倒把放任梅氏生病不管的帽子扣到她头上,她有几个胆子担得苛待主母的罪名?正要分辨,月桂两个耳括子已经上脸了。 “大奶奶训规矩,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月桂说着,又补了两个耳光。 翠翘脸上火辣辣地疼,看着房门口虎视眈眈望进来的叶同刘威,偏又不敢做声,只得死咬着牙忍了。 外屋这里出了风波,自然早有人进内报了梅氏。梅氏气得牙痒痒,一掀额上帕子要起身,顾嬷嬷忙把她按下:“夫人勿急!这一出门不就露馅了么?等奴才去!”
顾嬷嬷掀了帘子出来,也不去看琉璃,见了翠翘捂脸着在那里,便就冲她道:“夫人正在屋里歇着呢,你们吵吵嚷嚷地是做什么?!成心扰得夫人歇不好吗?哎哟!你这脸是怎么了?谁打的?!”
翠翘咬唇看了眼琉璃,眼泪一滚就下来了。 顾嬷嬷仿佛这才见到还有人在,往琉璃望去,哟了声道:“原来是大奶奶来了!大奶奶可别我多嘴,这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别说翠翘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旁的人见了都要敬上几分,就是夫人屋里的一只狗那都是有体面的,大奶奶一来就开打,这不是打的夫人的脸面么?”
琉璃正愁不知道怎么撒火儿呢,这时便冷笑道:“这没规矩在主子面前指手划脚的奴才是谁?”
月桂道:“回大奶奶,不知道呢,兴许是正院里哪只体面的狗吧。”
顾嬷嬷愕住,一张老脸没被打也顷刻血红了。琉璃冷笑睨着她,又着道:“原来是夫人身边的狗,怪不得不会说人话了。不过就算是只狗,见了主子也懂得摇头摆尾,这只老狗怎么见了我这王府正经的大奶奶连下跪请安都不会了?合着跟着夫人变体面了,干脆就成了欺主的恶狗了?”
顾嬷嬷被她这一骂,早恨不得钻地缝去了,哪里还有什么替翠翘出头拿捏琉璃的心思?再看着琉璃瞪过来那狠厉目光,也丝毫挑不出她什么理儿来,于是只得咬牙跪下:“奴婢给大奶奶请安。”
琉璃别过头去,“原来是顾嬷嬷,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顾嬷嬷顿了顿,看了眼翠翘,说道:“奴婢就是说,翠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侍侯夫人也是尽心的。”
“有苦劳?”
琉璃冷哼着,她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们,既然翠翘不让她进屋去见梅氏,那她就干脆让梅氏自己出来见她好了。“瞒着夫人的病不告诉王爷以及各房,不让延医诊治,这是苦劳吗?我倒不知道正院里的差事这么好当,回头倒要问问王爷,是不是夫人哪天病出个三长两短来你们也还是不禀不报?”
顾嬷嬷被质问得无语,腊月天里地板凉,跪了这片刻她已经有些吃不住了。 梅氏在屋里气得后牙都快磨穿了,听得外头久久无人反驳,终于忍不住掀了帕子走出来。 “你吵吵闹闹地做什么?是成心跑来撒野的吗?”
琉璃见得她终于出来,立马起身道:“哟,夫人不是病着吗?快歇着罢。奴才们不听话,侍侯得不周,我来训她们就是了。何至于劳动您呢?叶同刘威,还不快夫人进去躺着,本就是惊风犯了头疼,若是再吹点风,还得了?”
叶同刘威听令,立即赶上来左右夹住了梅氏。梅氏气颤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人挟持我?!我要去告诉王爷!”
“瞧夫人说的,”琉璃笑吟吟道:“怎么会是挟持呢,我这里关心着夫人身子骨呢。叶同刘威劲头好点儿,也不怕扶不住,相信王爷也会体谅儿媳这番心意的。”
梅氏从叶同二人手下挣脱开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指着琉璃道:“你究竟想干什么?!”